她低下头,看着地上的尸体温柔说道:“是阿翰。”
平乐公主蹲下身子,用手臂抱起了那具尸体,将头轻轻靠在了尸体的肩上,露出了微笑的侧脸。
那动作太过轻柔,笑容太过美好,令苏晴沄忍不住寒毛直竖——那被抱着的可是一具无头尸体啊!
“我告诉阿翰,唐昊走了,不能修仙的我连爱情都无法选择,活着又有什么意义?你们猜阿翰怎么说?”平乐公主又笑了,“他说修仙者都是窃取真神之力的盗贼,那种卑劣之人配不上我。”
西九岭微微蹙了下眉,但他并没有打断平乐公主的诉说。
“那时我才知道这世界是有真神的。而修仙者却窃取了真神之力,将真神锁入无尽深渊,妄图将祂的神力据为己有。
从此我不再羡慕修仙,也不再挂念唐昊,我终于找到了人生的目标——我要跟阿翰一起侍奉真神,为真神奉献一切!”
冰帝握拳的指骨咔咔作响,她忍着怒意劝说女儿:“这些歪理邪说不过是天神教美化自己、污蔑正道的妄言,不可相信!”
平乐公主没有反驳,也没有赞同,她似乎已经不关心母亲的想法,只抱着她的阿翰继续诉说:“一年前阿翰说他找到了一个能够医治我的人,只不过那人需要蓝莲花的辅助完成功法进阶。”
“巧言令色!”冰帝全然不信,连药王都治不好的病,谁能医治?
苏晴沄却是心中一动,难道飞云子救魏宁不仅仅是为了拉他入教?
平乐公主还是那样不置可否,“母皇让我拿出蓝莲花的那晚阿翰就对我说,如果出现什么意外,一定要记住不能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只要偷偷给那人蓝莲花,终有一日他功法大成便能治好我。到那时,我将拥有真神之力;到那时,所有修仙者都要对我低头。是我,而不是冰帝之女。”
说到此处,她顿了一下才继续开口:“阿翰开始坦白的时候我还有些伤心,觉得他不信任我。但很快我就明白了,他不是不信任我,而是赌不起。他那样爱我,以至于一点风险也无法承担,所以才没敢说出唐昊的事情。可除此以外,他对我毫无隐瞒。
掐住我的脖子是怕我开口说出实情,隐瞒蓝莲花去向是为了我有一天能够痊愈。他说了那么多,就是为了让我能应对母皇事后的询问,为了让我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当他说自己对我毫无真情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他想独自担下一切,他要离开我了!我想大声叫他不要,可我发不出声音……”
她呆呆地看着前方,然后将头缓缓依偎在无头尸身的肩膀上蹭了蹭,柔声道:“傻哥哥,我早就不在乎能不能修炼了。依然没有放弃恢复经脉不过是想多陪你几个春秋罢了。如今你死了,我还要什么修仙,要什么长生?”
冰帝突然警觉到了什么,她踏出一步叫道:“天下之大、世界之广,情爱不过微尘而已!”
平乐公主扭过头再次看向自己的母亲,露出一个超然物外的笑,淡淡说道:“您,不懂爱情。”
一行清泪从冰蓝色的眼眸滑落,在面颊上刻下一道泪痕。随着泪水滴落,一柄匕首掉落地面。平乐公主的手掌无力下垂,掌心一片殷红。失去力量的身体缓缓倒下,露出胸前一片刺目的血色。
毫无征兆的地动将苏晴沄震了一个趔趄,她慌忙稳住身体抬头寻找地动的根源。
只见此时的冰帝双眸银白、面覆寒霜,一根根冰锥从她脚下拔地而起,如尖锐的利剑一柄柄向外铺开,大地仿佛被这些利剑切割般裂出数道沟壑、掀起地动山摇。
“姬霜!”
西九岭的大喝没有叫醒冰帝,却震醒了苏晴沄,她急忙喊道:“下面的秘洞里有天神教的证物!”
冰锥停止了增长,地动也随之平息,二人松了口气。
姬霜闷哼一声,一丝鲜红从她唇角滑落,显然是强行收住法力的反噬。但她没有抬手去擦,也没有抬眼去看周围。她的视线始终落在那与自己相同的冰蓝色眼眸之上,缓缓抬起了脚。
只一步,姬霜就来到了女儿的身边,一贯冰冷的面容上浮出淡淡的温柔,“明月有缺但却傲视群星,虽无常圆却皓洁无暇,高贵、美好、独一无二,所以娘为你取了这个名字——姬月。在娘眼中,你从来都是举世无双。”
说完这句话,她定定地注视着女儿的面庞,仿佛是在等待一句回答,又仿佛只是想记住女儿最后的模样。
良久,她再度开口:“娘,不懂爱情;你,不懂母亲。”
女帝的眼神骤然恢复了冷冽,猛然抬臂一挥,庭院中央的那棵巨树霎时间化为齑粉,满树的雾凇如烟尘般消散一空。
然后,宛若鬼神般冰冷的声音响彻了飞云山:“孤的女儿死了,孤要整个天神教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