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觉得自己的尊严或是威压,这些不甚重要的东西,受到了挑衅,燕舟衍只是觉得,很新奇,很奇妙。
自燕舟衍走上战场以来,站在人前,从来都是百姓、士兵乃至敌军眼里,巍然不动、屹立不倒的定“战”神针。
当一个“战神”的形象,被大批量的人类群体,默契而赞同的,框定在一个适合的人类的身上,那这个被选中的人,就会被动的,成为一种半神的象征,成为了,百姓的,除了公正廉明的皇帝或是父母官以外的,信仰……
对于被选中的人来说,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人人都尊敬他,人人都爱戴他,人人都……无视他。
燕舟衍的大英雄的形象,根深蒂固,没有人愿意,破坏他的面具,破坏他光辉的形象,却也没有人愿意,走近他的内心,聆听他顾影自怜时的诉求。
没有人愿意接近“燕舟衍”这个,作为人类同胞的个体。
当然,不排除少部分人想要从他身上获利的意图,就比如那些暗地里拉帮结派、送人爬床的官员商贾。
这些唯利是图的人,只想从燕舟衍的身上剐下一块肉来,又怎么会想到,燕舟衍,本质上,其实只是一个,人。
一个将将及冠的青少年。
燕舟衍是孤独的。
身居高位,燕舟衍看着他的兄长,看着燕衔青幸福美满的家庭,有些时候,真的是不由自主的,心生艳羡。
燕舟衍知道,自己的内心,一直都是有欠缺的。
一直都有一块,不知道缺了什么的,洞。
空空荡荡的,在他脆弱的偶尔时刻,被无限放大,烦扰他的心智,让他隐隐生疼。
但是,真到兄长提起让他成家,安排相看的时候,燕舟衍又不可避免的,心生厌倦。
燕舟衍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是,他知道,他不想就这样,按照上面传下来的规矩,盲婚哑娶的,从一堆不认识甚至记不清脸的限定的人中,挑选一个他不知道的人,去建立一个他看不见未来、可能没有感情、最多只能相敬如宾的家庭。
那是她的悲哀,也是他的不负责。
“挑选”——燕舟衍承认自己的用词,有些极端的高傲,可,他的身份摆在那里。
燕舟衍。
是京城的九门提督。
是驰骋战场的战神。
也是当今圣上的唯一胞弟。
暗地里危机四伏,各方盯着皇位、盯着燕衔青项上人头的势力,在羽绒服出世后,在羊大国绑架燕笉妤失败后,都在蠢蠢欲动。
所有人,都不会愿意看到,也不会允许,他,几乎是一人之下的燕舟衍,没有软肋……
百姓视他为半神,朝臣觊觎他枕边人的位置,而他的亲人,燕衔青,作为皇上,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考量,燕舟衍也不会主动去和燕衔青深夜谈心。
迷茫和戒备,让燕舟衍的心房,层层加固,面上的冰霜,也层层冷肃。
然而。
燕舟衍却发现,他想要填补的内心的空缺,好像,找到了。
没有缘由的,燕舟衍觉得,应该就是她,就是项翛年。
初见时,第一眼,燕舟衍便察觉到了,项翛年是特别的。
但当时,燕舟衍以为,他只是被项翛年高超的画技,还有他不曾听闻的炭精画,给惊艳到了。
可,他此时此刻才知道,其实不然。
项翛年在绘画时,在描述那羽绒服的方子,传达她稍显世道不容的观点……在她擅长、热爱、并决定为之奋斗的领域里,那双,自带光亮的眼眸,是最让燕舟衍移不开眼的。
如璀璨耀眼的启明星,遥遥亮在天边,似乎,是远远不可及,但燕舟衍这位“迷途羔羊”,终究还是抵挡不住吸引,如飞蛾扑火一般,坚定而执着的,朝着他的光,径直奔去。
“……王爷,王爷?”
游离走远的意识,在项翛年的轻声呼唤中回笼,燕舟衍逐渐聚焦的视线,慢慢凝到了项翛年的脸上,而后——
“嗯,我在。”
极尽温柔的嗓音,极尽温和的语调,充满着磁性的低音炮,让项翛年瞬间,从心底涌上一股不受控的酥麻,并蔓延开来,顺着脊髓,钻入敏感而脆弱的腰间,抵达这种时候意志就格外薄弱的大脑。
“……”
等一下。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大脑短暂的一片空白后,项翛年深呼吸,急切的,想要让自己尽可能的,先冷静下来。
但是……但是……
项翛年盯着面前,笑得如春天绽放的花骨朵一样,无比灿烂的燕舟衍,那黑色的布条,挂在对方的眼上,遮住了最有杀伤力的“武器”。
却遮不住他分明的轮廓,被光影勾勒出层次的俊俏五官,柔软微扬的樱唇,被橙色火光照耀着,带着暧昧红润的脸颊和耳尖,无端的,蛊诱着项翛年。
被强制压下去的心跳,再度,不规律地鼓动了起来。
悸动。
如闷沉的擂鼓。
又如远方的钟声。
每一次,都强烈地跳动着,昭示着,某种不该升起的念头,在无视项翛年的意愿和本心,腾然升起。
不,行……
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