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照叼着麻布给自己消了毒又上了药,一番折腾后严严实实地裹上秦夫人放在一旁的干净衣裳,这才安心睡去。
她这一觉睡得极深极沉,待醒过来时外头已是月明星稀。
文照伸了个懒腰,感觉全身异常清爽,只是腹中饥饿难捱。所幸这回总算是能大摇大摆进厨房了,文照打算去找点吃的,谁知一推门竟看见周棠站在门外。
“醒了?”周棠听见她推门的动静,转身微笑道:“我给你炖了粟米粥,还在灶上煨着,给你拿来尝尝?”
文照道:“一起过去吧。”
两人并肩走向厨房,文照问:“你怎么在我房门外站着?自己也不知道休息么?”
周棠无奈道:“你睡了整整两天一夜,我可睡不了那么久。”
“我睡了这么久?!”文照自己也是吓了一跳。
“是啊,偏生你还带上了门栓,若非秦夫人说你并无大概,只是累极了,我都快破窗而入了。”
“多谢盛之兄挂怀了。”文照心虚地笑笑,走着走着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哎呀!我答应了秦夫人要助她铲除虎头帮的!”
“不急于这一时。”周棠顺手把她拍在自己脑门上的手拽下来,“你昏睡时她同我说了两家各自的情况,你坐下,边吃我边和你说。”
因是深夜,厨房中静悄悄的,周棠点燃了一盏小灯,豆大的灯火只摇曳照亮了方寸小桌,文照与周棠就在桌边相对而坐。
文照一口一口耐心地吃着粥,周棠则平静地开口:“秦夫人说,她是并州人,途径此地时被此结义寨前任寨主抢上山来当了压寨夫人,那时结义寨与虎头帮就已经结怨许久,后来在一次两派火并中,前寨主不幸重伤,回来躺了几天不治而死,两派至此结为死仇。秦夫人为夫报仇,孤身潜入虎头帮中,成功刺杀了帮主,因此压服众匪,成了这结义寨的新主,只可惜……”
“只可惜那接手虎头帮的二当家王金虎着实是个难对付的刺儿头。”秦夫人突然在此时推门而入,她原本俏丽明媚的脸在烛火的照映下明暗不定,只有语气沉沉,“他坏了规矩,主动给山下的肥羊们降低了保护费,条件是肥羊们不得再给我们上供,两方联成一线,一起对抗我寨,刮穷人的油水,他们赚得盆满钵满,我寨却日渐衰弱……”
文照微微蹙眉,“糊涂啊,虎头帮若扳倒了结义寨,回过头就把那些肥羊一口吞了。”
“可不是。”秦夫人冷冷而笑,“可惜那些肥羊只顾着眼前的油水,不管自己日后的死活。”
周棠却突然开口:“其实,路霸山匪,原就是不该存在的。”
“哟,周大人这话说得倒轻巧。”秦夫人嗤了一声,“若非活不下去,谁乐意在这个穷乡僻壤当土匪?十年前,我一个二八少女,被生生掳上山来,我阿父阿母在县府门前磕头磕得头破血流,如你这般的官老爷,可曾为他侧目一眼?”
她咬紧了一口银牙,拳头攥得咯咯响,“不做土匪?说得轻巧。我不仅要做土匪,还得做最大的土匪,若非如此,我一个女人在这山寨中,只怕早就成了一滩烂肉了。”
“若你有机会不再做土匪呢?”周棠抬起眼帘,定定地看着秦夫人。
秦夫人秀眉紧簇,“你究竟是何意?”
周棠道:“马燕将于并州动兵平乱,我与文照为他所不容,才沦落至此,我等二人若想在并州做出一番事业,需要旁人助力。”
“你想招安我?”秦夫人霎时沉了脸色。
“被招安不好吗?”周棠认真地道:“我可保你与你一干兄弟,均能成为正式汉军,享俸禄吃军粮,你也可以光明正大回并州看你父母。”
“听起来似乎不错……只是你知道我父母如今何在吗?”秦夫人嘴角浮起讥讽鄙夷的笑,“他们呐,早在十年前,就被县长以扰乱县府的罪名,乱棍打死了。”她轻轻拂去眼角滴落的泪水,“这消息还是我当上寨主之后才从手下口中听说的,而那时,他们早连一把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秦夫人抬眸,方才的脆弱只是一闪而过,她此刻眼中凶光毕露,寒声道:“看在你是文君朋友的份上,我不杀你,若敢再提招安一事,我必取你狗命!”
文照连忙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事儿了。夫人,还请你谈谈贵寨与你所知道的虎头帮的情况吧。”她诚恳道:“我既答应了你要帮你除了虎头帮,必然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