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照简直要冒冷汗了,她有心想编个自己是天阉的谣言,又怕此等谣言对仕途不利,正纠结迟疑间,院门忽然被敲响,外头传来一个尖声细气的声音,“文长明可在家?”
这声音瞬间成了文照的救星,她登时从石凳上弹跳起来,“在家!在家!”
门外站着个清秀女气、面白无须的男人,他今日虽穿了便服,可文照还是一眼就认出他就是当日那个传召自己御前问话的小黄门。文照一怔,“公公……”
小黄门细长的眼睛瞥见在文照身后不远处张头探闹的赵瑜,微微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陛下密召你入宫觐见,虞常侍令咱家来接你进宫。”
文照点了一点头,转身对赵瑜道:“仲瑶,我有要事需随此君离去,那宅子咱们日后再看吧。”
赵瑜呆呆地应了一声,然后站在门口眼睁睁看着文照忙不迭坐上了那个阴柔男子的马车远去了。
他怎么越看越觉得那个陌生男人娘里娘气的姿态有点眼熟呢?就像,就像……
赵瑜忽然一个激灵——他想到了!
大宁朝的历代皇帝中颇有几个爱好男风的,有几个男宠还凭借天子恩宠位极人臣。上行下效,无论贵族还是民间,畜养娈童、喜好断袖都是司空见惯的事,而那个阴柔男子的言行举止,都像极了他叔父的那几个男宠!
此时再回想方才提起娶妻纳妾时长明古怪的神情,以及自己刚进门时长明那句“我可没有龙阳之好”,难免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
那么长明之前说她救自己其实是另有所图,究竟是何用意?
赵瑜越想越觉得胆战心惊,额前冷汗涔涔,捂着屁股一溜烟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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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黄门亲自驾车将文照送入了皇宫偏门便离去,文照独自站等了一会儿,便见一道细长的身影遥遥走来。
是虞泽。
文照待他走近了,按照拜见上官的礼仪行礼,“见过虞令君。”
“哟,文大人这一礼咱家可受不起。”虞泽冷冷笑道:“还是文大人觉得自己没有来日了,此刻便想起补救?”
文照淡定微笑道:“虞常侍,正是因为你我来日方长,才需要彼此客气。”
虞泽嗤笑一声,竟没有反驳,只道:“走吧,因是陛下秘密召见,特令咱家带你走小路进上书房,途中需经过皇后娘娘的椒房殿,你可得管好自己那双招子,若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就得咱家来替你管了。”
文照并不作声,一路老老实实地跟着虞泽来到皇帝的书房,然后在外头候着,由虞泽入内通报。没过一会儿,里面出来三个面色绯红、发丝微微凌乱的美貌宫女,拢着半透的薄纱从文照身边匆匆路过。
文照不敢乱看,立即侧身回避。
片刻后,虞泽出来说:“文长明,陛下有请。”
文照入内恭敬参拜,“微臣文照,拜见陛下。”
“起来吧。”皇帝淡声道。
文照起身,见姜望身着一袭道袍,想来刚才便是在“修行”了。
皇帝自然不知文照此刻脑子里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从面前桌案上摆着的一大堆竹简中抽出一卷,幽幽朗诵道:“更化开皇极,中兴兆赤符。节摽千岁厉,气协五时图。”他的目光从竹简移到文照的脸上,“这是你新写的?”
文照脸皮一厚,面不改色地道:“回禀陛下,正是臣于三日前所写。”
三日前,陈潜和三百五十七名太学生的重审结果出来,经核查,他们确系被污蔑,而幕后主使正是张鸣和贾洪。此二人心肠歹毒,因嫉恨陈潜而设下毒计,试图冤死陈潜,幸而皇帝陛下明察秋毫,才使忠臣幸免于难。
张鸣和贾洪陷害忠良,罪无可恕,均判斩刑,罚没家产。而陈潜无罪释放,为安抚忠臣,皇帝陛下还下旨升陈潜为九卿之一的廷尉。
故事终于有了大圆满结局,眼见洛京百姓喜气洋洋,太学众学生更是欢呼沸腾,文照心思难免又活络起来。她来到太学,竭力宣传皇帝姜望为此次重审所作出的巨大贡献,召集被赦免的三百余名太学生为皇帝陛下写诗词歌赋,大肆歌功颂德,并择优作将其编纂成册,还心机地将自己的那首放在头版,然后递到了皇帝面前。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皇帝再度见到自己,态度果然与初次时大不相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