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祁笑起来。
他赌赢了。
“谢谢宋先生。”他给宋倨桦发消息。
宋倨桦没回。
容祁还不至于傻到觉得宋倨桦是没看出他昨天的意思,那份合同敷衍潦草,但无论是放大加粗的包养金额,还是甲方“赖典谦”的名字,都意有所指,宋倨桦给的这张卡,是要让他安分,也是要他闭嘴别再提钱。
他缓缓吐出口气,扣了扣卡沿。
卡面泛着凉意,一种微妙的感觉在某一瞬间攥紧了容祁的心脏——
他不了解宋倨桦,所以谨慎小心地试探;
宋倨桦看穿了他,却依然留下了卡。
在无言的交锋中,对方似乎带着些许的纵容。
谈不上宠爱,可也不算无情,就这么一点点的温情,很容易就让人沉溺。
于是容祁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随身包,从里面掏出纸笔,就着朦胧的清晨日光,把枕头上的银行卡画了下来。
最后一笔落定,容祁的眼神重新变得清明漠然。
他将纸折了两折,放进随身包的夹层,又想起了昨晚的梦。
卡是随时可以被停的,钱是填不满这个无底洞的,但——
如果他能尽快靠自己赚钱呢?
譬如直播。
但他不是没干过,只是都没掀起什么风浪。
他还需要一个直播上的引路人。
“这个宋先生不就是开娱乐公司的吗?让他给你点资源?”江斛在微信上说。
容祁叹口气:“索要这种事只能有一次,贪得无厌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除非我能带给他什么额外的利益交换。”
江斛问:“那你下一步做什么?”
容祁也不知道。
他还是决定先去看看爷爷。
容祁赶到医院时,护工正给爷爷削苹果。
“我来吧。”容祁从护工手里接过,“老人不爱吃粉苹果,以后记得买脆的。”
原先的苹果被放在一旁,容祁从刚带来的篮子里挑了个大的:“我重新给您削一个。”
爷爷笑着看他:“没那么嘴叼。”
容爷爷今天的精神看着很好,尽管笑得很勉强,但眼里是能看出慈爱和欣慰的。
容祁也压下眉梢的那点儿愁苦和担忧,配合着开玩笑:“您非得让我承认,是粉苹果容易掉屑,沾被子上我难受么?”
他说着讨巧的话,手里的活却很熟练,一连串没掉的苹果皮被他捏在手里,又跟吃圈圈糖似的从尾巴那儿一层层地叠进嘴里。
“没洗!”爷爷看着他,很无奈,“都打了农药的。”
容祁嚼了两下:“甜着呢。”
从前都是容爷爷替容祁削苹果,苹果皮一顺儿下来,看着很治愈,容祁总要抢着吃,就这么叠进嘴巴里,然后往爷爷嘴里塞块苹果,卖着乖说爷爷辛苦啦。
只是现在削苹果的人掉了个个儿,那苹果皮也再没人会提前洗干净,就为着给容祁吃上那么一口。
容祁强撑着笑着,胃里泛着酸水,眼眶也有点儿红了。爷爷也看着他笑着,笑着笑着又忽然笑不出了。
“你这黑眼圈......”爷爷叹口气,又往地上看了看,“这么多补品......我好着呢,你别瞎操心,自己的身体最重要。”
“不累。”容祁说,“直播就一天到晚做房间里,唱唱歌聊聊天,跟我和您现在聊天一样的。”
爷爷也不知道信没信,低头把那个苹果吃了。
吃完之后,爷爷犯了次病,癌症疼起来是浑身都疼的,从骨头缝里透出的疼,刚刚还笑着的老人忽然之间就浑身是汗,吃了止疼药也没见效,嘴里痛苦地呻吟,一双只剩皮的手紧紧攥着容祁,使的劲却还没容祁削苹果时使的大。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容祁蹲在路边,发愣地望着四通八达的红绿灯,直到第十三个绿灯亮起,他才起身过街,进了超市。
拿了钱,应该卖个乖,容祁做了三菜一汤,从上回的名片里找着宋倨桦的公司,坐了地铁过去。
为了不被拦在公司外面被人当猴打量,他提前在地铁上跟刘洋打了声招呼,又嘱咐对方保密,自己想给宋倨桦一个惊喜。
刘洋虽然不喜欢他,但私人感情与工作无关,替容祁打点过后,容祁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总裁办。
容祁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冷淡的“进”。
他推门进去,却愣了两秒。
宋倨桦正襟危坐,表情依旧冷淡,身旁正俯着一个小年轻,长得很清秀,看起来是在跟宋倨桦汇报工作,但......
距离实在有些近。
见到容祁,宋倨桦也不惊讶,刘洋早早就跟他打过报告,于是只是淡淡地分出个眼神。
“宋先生。”容祁瞬间恢复了平常笑语盈盈的模样,“我来给您送便当。”
保温盒轻轻磕在茶几上,不等宋倨桦说话,他就笑着说:“只是来送个饭,再见。”
不闹也不叫。
“等一下。”
容祁刚要踏出门地脚收了回来。
“你先回去。”宋倨桦对旁边的小年轻说。
看着人在自己面前离开,容祁才重新拿起保温盒,放在宋倨桦面前:“宋先生,您尝尝?”
宋倨桦吃了两筷子,又问:“刚刚的事,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