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缓缓松开手,确定她能站稳后便撤身退开,煨着她的暖意也随之消散。
骤然降低的温度使陈泱瑟缩了一下,她双手交叠环在胸前,正想抬头道谢,却在看清眼前人的刹那,被一坨棉花堵住了嗓子眼。
美目圆睁,黑亮的瞳仁因惊诧而颤动。
“别来无恙,陈泱。”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初遇沈时昱那天,陈泱对这句话有了具象化的理解。没想到时隔五年再次重逢,她脑子里还是只能想起这么句话。
到底是她读书太少,还是真的有人不染风月,数年如一日呢?
风起云移,月光落在她微微愣神的脸上,明艳动人,更甚从前。沈时昱眼里掠过淡淡的笑意,微俯下身,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怎么,认不得了?”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拉回了陈泱的神识。隐在裙褶里的指尖蜷起,纤弱的蝴蝶骨浮动,她挺得笔直,努力克制住逃跑的冲动。
小脸微扬,露出标准的女明星笑容,美而疏离:“怎么会,沈医生,好久不见。”
单眉一挑,沈时昱站直身,也恢复了惯常的温雅矜贵:“没想到在这里遇见,这些年过得好吗?”
“托您的福,还不错。”
“我的福?”
陈泱笑眼弯弯,语气真挚:“当然,若不是您医术精湛,保不齐今日我坟头草都三丈高了。”
她声音清亮,说出的话却像小刀子似的。沈时昱没计较,脑海里浮现出她哭闹耍赖的样子,叹道:“你以前治疗的时候可没有这种觉悟。”
听他重提旧事,陈泱笑容有些挂不住,垂下眼,意兴阑珊地敷衍:“我那时候不懂事,给沈医生添了许多麻烦,实在抱歉。”
“你……”话刚起头,沈时昱便敏锐地发现她额间铺着一层细密的汗珠,眉心越锁越紧。
目光下移,只见她左脚踝骨已经红肿发亮,颤颤巍巍地踮着脚尖,后跟悬着不敢触地。
他轻叹一声,倒是没有原来娇气了。
紧接着,双手一抄便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
“沈时昱,你干什么!”陈泱重心不稳,本能地环抱住他。反应过来后,又惊又怒地看着他,一双眼亮晶晶的,跃动着火苗。
没等她进一步发作,人就被稳稳地搁在长椅上。
他屈膝半蹲在她身前,神色无奈:“我能干什么,脚扭了怎么不说,给我看看。”说罢,探手便要去触她的踝骨。
哪能让他就这么上手了!
陈泱急得脚尖一缩,立时传来的疼痛,令她表情管理都顾不上了,紧咬住下唇,好不容易才压下嘴边的惊叫。尽管如此,还不忘拿手去挡他上前的动作。
沈时昱没想到她疼成这样,还能犟着不让自己看。心头也涌上点躁意,语气明显重了些:“你挡什么?”
“这……这里不行。”汗水濡湿了额间的发,陈泱忍着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不用沈时昱说,她也知道这种程度的疼痛必须赶快处理,肯定是没办法回去撑到宴会结束了。
但她今天是以秦峰女伴的身份出席,要是在这里和沈时昱拉拉扯扯被人撞见,和当众打秦峰的耳光有什么区别。
她虽没有攀高枝的心,但鉴于她眼下四面楚歌的状况,和银星世纪作对是非常不明智的。
沈时昱何等聪明的人,稍作思考就大概知道她担心什么。揉了揉眉心,他摸出手机拨通电话:“二楼东翼露台,叫两个医护过来,”余光瞥到她脚踝,又补上一句,“带个轮椅。”
不知那头说了什么,沈时昱语调平缓地回道:“嗯,让他们再等会儿。”
挂断电话,不等他开口,陈泱抢先道:“沈医生有事先去忙吧。今天多谢你了。”
刚刚打电话时,沈时昱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没想到还是被她听了去。
大概是陈泱避嫌的意图太过明显,他没有再上前,只是温声道:“不忙,先陪去你处理一下。”
“不用不用,你快去吧,我自己能行。”
尽管心头承了这份情,但职业素养始终令陈泱顾及着眼下的不合时宜,一心只想赶快结束这段突如其来的重逢。
沈时昱深深看她一眼,还想再说什么,突然一声温柔的“时昱哥”,打破了两人微妙的气氛。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容貌姣好,气质清雅的女人站在玻璃门前。
剪裁完美的白裙恰如其分地勾勒出身体曲线,却又没有丝毫曲意迎合的媚态。她站的距离也很妥帖,既有存在感又不显得冒进。
见惯了圈内的争奇斗艳,只一眼陈泱就知道她和沈时昱是同类人,澄澈高洁,傲立云端,远离真实世界的泥淖。
看到陈泱时,女人一顿,但很快又神色如常地对她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视线落回到沈时昱身上,她问道:“走吗?”
陈泱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莫名想笑,这种场景她太熟了。
男主救助意外受伤的女配,却被恰好赶来的女主撞见,心生误解。这种套路在她拍过的烂剧里真是屡见不鲜。
但真要是拍戏的话,她此时的站位还不够理想。
应当离沈时昱再近些,最好被他搂在怀里,脸上还得带着点儿我见犹怜的泪意,如此才能更好地激发女一心中的占有欲,助推两人感情的升温。
陈泱在心底暗叹,只可惜自己行动不便,否则多少发挥一下,也当报答沈时昱今晚的好意了。
好奇,吃瓜,遗憾,各种表情在她昳丽精致的小脸上交替出现,尽数映入沈时昱眼底。
短暂的沉默后,他收回视线,抬步迈向门边:“走吧。”
经过陈泱时,沈时昱脚步放缓,停在她近旁的地方,淡声道:“周岐会来找你,别再乱跑。”
明艳的笑容僵了一瞬,复又更加粲然,她冲眼前的俊男靓女挥了挥手:“快去吧,别误了你们的正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