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生永梦的声音让她从回忆中脱离出来。
森原一定下神来:“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办了吗?”
“……还没有。”
“你就是绷得太紧所以大脑都闭塞了,”森原一说,“放松下来说不定就有解决问题的思路了。”
“这种时候怎么放松啊,”宝生永梦苦笑,“总觉得自己不够格,明明日向医生已经拜托我了,他相信我能做好这件事,但我还是,还是不能让大家相信彼此去合作……果然是我不行吧。”
“是你们都不行。”森原一无情地纠正。
“这种事急不来,你们都不熟,谈成这个结果很正常,”她随意地坐在边上看着他,“在对彼此感情薄弱的时候,诚心诚意的谈判是没有意义的,换个方式呢?”
宝生永梦似有所悟地皱起眉,换个方式么……
等他再回过神的时候,愕然发现刚才还面朝他坐着的森原一不知何时居然换了方向,大大咧咧地坐在危险的外侧边缘,悬空的两条腿优哉游哉地晃。
“这大概是多少楼啊?”她低着头似乎在很认真地研究。
想也没想,宝生永梦猛地抓住她的肩膀往后使劲,被他晃了这么一下,森原一有点莫名地抬头看向他难看的表情。
“你非要坐在那边吗?快下来。”宝生永梦抿紧嘴,相当严肃地垮着个脸,却不想对方状似嫌弃地瞄他一眼,依然我行我素。
“我看了,大概也就六七十米的样子,不高。”
“……”
宝生永梦的眼神变得不可言喻,正压着火打算进一步劝诫,森原一却突然回过头。
“我说……”她缓慢而用力地掰开他扶在她肩膀的手,盯着他的眼里闪过奇异的光彩。
“玩不玩蹦极?”
宝生永梦还没反应过来蹦极是什么,下一秒坐在边缘的那人竟然身形一挪下去了!
下去了?!
“森原小姐!!!!!!”
在这极其惊险的时刻,身体比脑子先行一步,宝生永梦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森原一的手腕,另一只手死死地扒着楼边借力。
楼下不见灯光,黑漆漆的一片,而被他堪堪抓住的绿发姑娘就悬在这黑暗之上,他万一要是没抓住她……宝生永梦想到这冒了一身冷汗。
但现在情况也称不上好,刚才着急他的半截身子都已经探出去了,现在即使是使出了全力也没办法把她拉上来,只是能维持现状。
怎么办,他坚持不了太久啊……绝望一点点爬上心头。
宝生永梦无心去责备她的逆天之举,他的脸已经憋得通红,有点说不出来话了。
森原一出声提醒:“不松手你也会掉下来。”
“我……怎么可能……松手……”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句话。
森原一瞥向他青筋暴起抓着她腕部的手,又看向他因为用力而扭曲的五官,轻笑一声:“既然你这样选的话……”
眼中光芒乍起,她反手握住宝生永梦的手腕,在他惊愕的神色中轻易地把他扯了下来。
“那就一起玩吧。”
二人双双坠落,如同黑夜里俯冲的鸟。
这太疯狂了。
恐惧和兴奋从身体里一同升起,肾上腺素飙升。周边是飞速掠过的景物,耳边是四面八方涌来的风的轰鸣声,但宝生永梦在无尽的失重里只看得见森原一,也只听得见森原一。
她的眼睛泛着幽深的绿,像绿玛瑙一样漂亮,在仿佛是电影的慢镜头中,她从容地在空中拽过他,笑意盈盈地凑到他面前。
她说:“别怕。”
从六七十米的地方下落,不该这么慢的。他恍惚地意识到不对,可对着那双幽绿的眼睛,耳边是擂鼓一样越来越快的心跳声,逐渐盖过了所有思绪。
眼前一黑,宝生永梦最终还是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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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时,宝生永梦看见了熟悉的天花板,他发现自己正盖着毯子躺在沙发上,客厅里点着暖色调的灯,而森原一坐在他旁边支着头假寐。
很安静,只有钟表指针走动的“嗒嗒”声。
一切都很正常,正常得让人怀疑他记忆中的疯狂是不是只是一场梦。
紧握的手、幽绿的曈、肆意的风、狂跳的心……那些此生难忘的片段在他脑海里闪回。
难道真的只是场梦?
宝生永梦心有余悸地坐起来,细微的响动令森原一睁开了眼,乌黑的眸毫无异样。
“醒了?”她打了个哈欠,仔细看了看他,嫌弃之色溢于言表,“你这身子骨也太弱了,不就是在楼顶吹了三个小时的风吗,怎么还能晕倒?”
她的话让宝生永梦迷惑了:“我是因为吹风晕倒的?”
“谁知道呢,也可能是因为压力太大,但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合作不急于一时,”森原一起身给他倒了杯热水,又坐下来撑着下巴看他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宝生永梦接过杯子时飞快地瞥了她一眼,低头盯着地板出神:“没有。”
森原一点点头,揉着眼睛站起身:“那就收拾收拾去睡觉吧,我也困了。”
刚走过沙发,背后的人突然默不作声地拉住她的手腕。
森原一顿住脚步,垂下眼睛回过头看他,但宝生永梦没有与她对视,依旧低着头。
“森原小姐……”
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她听见他沉默半晌,终于问出那一句——
“你是不是,来自别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