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鸢停在一处墙檐下,心想空闻一人行色匆匆,走得那么急,还以为是去找流光君,可跟着他走了一路,却是往下山的方向靠近。
想罢,池鸢立马回头,飞到附近最高的一处楼阁顶,凭感觉选了个方向,去寻流光君。
清崖之下,流淌着一条小溪,溪旁的草地上,凸出几块巨大的岩石,岩石表面微微下凹,凹陷处有一幅石刻的星轨图。
溪流对岸,青竹依依,有亭台飞檐探出,几片竹叶,翩翩而落,落到亭外,又在半空打了几个旋儿,最后坠落到,一方引了溪水的小池中。
小池的水极清极浅,翠绿的水草中,偶尔几尾红鲤悄悄游过,靠近亭檐这一端,有几道白玉石阶,一直触到池底,明媚的阳光投映在清澈的池水中,将池底那块翡翠雕琢的棋盘,映得鲜翠欲滴。
“哒”的一声水花闷响,流光君在水下棋盘落了一枚黑子,飞溅的水珠,从他抬起的指尖淌下,滴落在水面,荡出一圈浅浅涟漪。
盘坐在对面的公山彧微微蹙眉,他深思一会,缓缓执白子,紧追流光君的步伐。
亭中,茶香缭绕,稍许,空闻端着托盘走出,俯身跪坐在池台一边,小心翼翼地将两盏茶递放过去。
池面水波荡漾,一尾红鱼从水草后探出头,壮着胆子游到流光君身侧。
流光君垂眸看了一眼,唇边浅笑几许,而后,抬袖落子。
公山彧看着他落子的地方,神色微变,纠结几许还是放弃挣扎,“流光君棋艺超群,彧某甘拜下风。”
流光君拈起几枚白子,眸光落在公山彧脸上:“先生此次前来赴约,可是想好了与本君合作?”
“时局使然,彧某也没别的路可走了,不过,彧某还想与君讨论一下,关于这合作事宜。”
公山彧哂笑一声,对上流光君淡然的神色,随后,又立马挪开,继续探究水底的残局。
竹叶落地无声,落到池面却泛开一小片涟漪,藏在流光君衣摆下的红鲤,好似察觉到危险,嗖的一下划走,转瞬不见踪迹。
“本君只是在通知你,并不想听你的意见。”流光君的声音骤然变冷,连带周遭的空气都凝滞了几许。
公山彧怔了怔,一向玩世不恭的他,竟难得露出紧张神色。他悬起的手腕还捏着一枚白子,指尖一端微微发白,似用力,又怕用力太过将棋子捏碎。
好一会,公山彧才开口答复:“是……君之所愿,彧某定当竭力。”
“记住你说的话,若是背弃,你会知道后果。”
流光君说完,抬手抚弄袖摆,忽而,他唇角轻轻扬起,神情中显露出的那股冷意,顷刻之间,又荡然无存。
两人继续棋局,而在溪水另一端的岩石后,却有人偷偷注视着这一幕。
池鸢小心挪步,慢慢爬到岩石上,距离太远,溪水和风声,让两人的声音听得有些模糊。
爬进岩石凹陷处,池鸢被石上的星轨图吸引了半刻目光,待她再探出头时,对面小池中已不见公山彧的身影,唯有流光君还坐在池水边,用手去逗弄池水里的游鱼。
见此,池鸢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发现自己来了。
池鸢知道在这偷听,必定瞒不住流光君,毕竟这附近可隐匿着不少他的暗卫,但她一直在盯着,也没见有人给流光君通风报信,站在他身边的空闻以之等人,武功又没她高,那流光君又是如何发现的呢?
带着这个疑问,池鸢慢慢探出身,既然他都知道了,那自己也没必要再躲藏。
果然,池鸢才探出身,流光君的目光就往这边扫来。
在看到池鸢的那一刻,他深邃的眸色好似一瞬被星光点亮,微微牵起的嘴角,笑意清浅又温柔。
池鸢飞身而去,落到他身边:“你怎知我来了?”
流光君抬眸看她,去牵她的手:“我不知道,但我能感觉到。”
池鸢依着他手的力道坐下:“你如何能感觉到的?”
“呵……”流光君一声轻笑,挽起池鸢的手,放置唇边落下一吻:“这种东西说不清,但我就是能感觉到,你来了……”
池鸢目光落在流光君的唇上,他的唇很红,像一颗熟透的樱桃,水润饱满,光泽诱人。
许是察觉池鸢的失神,流光君缓缓抬眸,也就那一抬眼的神态,直勾得池鸢耳根瞬间红透。
池鸢微微张唇,脸上极快闪过一抹懊恼,她匆忙撇开头,不敢看流光君。
流光君自然捕捉到池鸢这片刻的失态,忍不住再次挽起池鸢的手,贴着唇吻了又吻,直到池鸢的手背都濡湿一片,才一脸餍足的放开。
“想我了吗?”流光君含笑轻问。
池鸢下意识的点头,而后立马摇头否认:“没有!我怎么会想你?我……我就是突然想来看看罢了……”
池鸢边说边回头,可一回头,对上流光君饱含情意的笑眸,后面的话,声音便越落越小,越来越没底气。
“口是心非的小骗子。”流光君轻声一叹,拉住池鸢的手,将她揽至肩头。
池鸢身子微僵,但很快放松下来,她垂眼看向池底的翡翠棋盘:“原来还能在水里下棋,真有意思,公山彧呢,我刚见他和你一起,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人了?”
“问他做什么?”
“我想看你们下棋啊。我一来,你就赶走他,莫非,你想背着我偷偷计划一些我不知道的事?”
流光君握住池鸢的手,一根根去撑开她紧扣的手指:“赶走他,只是不想他打扰到我们,至于一些偷偷计划,即使我明着做,你也不一定能看出来。”
此话说得池鸢心底微微不忿:“怎么就看不出来,我有你想得那么笨吗?”
“呵呵……嗯,你很笨,在我眼里,你很笨。”流光君伸出手,点了点池鸢的额心,又顺势撩开她被风吹乱的额发。
“想看我和他下棋,明日吧,明日我会再约他。”
池鸢轻哼一声,挣开流光君的桎梏,抬起衣袖,用袖面去拂动水面的浮萍。
“这局棋,你们谁是黑子,谁是白子?”
“你说呢?”
“我猜你是黑子,与我下棋,你从来只执黑子,可对?”
“嗯…”流光君垂下眸,看向池底的残局。
“你为何只执黑子呢?”池鸢透过水面的倒影细细观察流光君的神情,装作不经意地问。
流光君的眼眸很静,静得里面什么波动都没有。
“因为习惯了,习惯作为黑子的那一方。”说完,流光君蓦然伸手,挑起池鸢的下巴,迫使她转过头,面对自己。
“怎么问这些,是不是对我所做之事很好奇?”
池鸢动了动唇,还不待她回答,流光君又道:“若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代价是什么,你应该清楚。”
池鸢当即蹙眉,扭过头,脱开他的手:“谁说我好奇了?我只是问你下棋的习惯罢了,别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