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正巧”,杜观山顺手把托盘给许今禾,“帮为师端着,跟紧点。”
许今禾一过来就被安排了活,连忙双手端住,也没顾得往陆晏乔身上看,此刻她身上的被子是掀开的。
专心端着托盘跟在杜医生身后,许今禾:“我还没认、师父呢。”
杜医生指尖抓药,不用称,手一抓就知道几钱,她蹲到床前,给陆晏乔胸前做药灸,许今禾就蹲在旁边。
“你不想悬壶济世吗”,杜医生手上忙碌,嘴上不停,“再说,你不想治疗姐姐吗?”
许今禾可疑的沉默片刻,才嘀咕道,“姨奶奶和那么多医生都没办法,我肯定也不行的。”
“我们都知道很难”,杜医生难得正色,“但总有希望。”
“医生会因为难而放弃吗?”杜观山说。
许今禾心道,这不是难不难的问题,这是跑不跑的事。
杜观山顿了下,看了眼陆晏乔,清了清嗓子,再问,“你想让你姐姐留住希望吗?”
她话说的,好像许今禾不当她徒弟,不给陆晏乔治疗,陆晏乔接下来的人生就没有希望了似的,纯纯的道德绑架!
许今禾正欲反驳,察觉到杜医生表情不对劲,似笑非笑的。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赫然是陆晏乔已经睁开的眼睛。
陆晏乔看着她,听着她们讨论她这个“姐姐”,她的瞳仁太过漆黑,许今禾又感受到,那种被深渊吸入的危险。
昏迷的陆晏乔跟醒来时的状态,仿佛是两个人。
被她注视着,许今禾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荒唐,她竟然有一瞬间,真的动了陪大反派治疗的想法。
大反派就是大反派,躺在那都有蛊惑人心的本领,许今禾面颊发烫,她还是早早跑路的好,活得久最重要。
不知道陆晏乔已经醒了多久,许今禾耳朵发烫,心也虚,再叫不出“姐姐”来。
当着本尊的面拒绝她,许今禾不敢。
“想、想”,许今禾听到自己干巴巴的声音,就这样离谱又匆忙,答应了这件为陆晏乔负责的事。
不仅是许今禾,这次陆晏乔醒这么快,所有人都没料到。
以往她至少要昏迷两天,才会醒来一次,接着仍会间歇性昏睡。
“既然你想当我徒弟”,杜医生的声音,打破许今禾的紧张,“那你来操作,我在旁边指导。”
她说罢,竟真让许今自己动手,让她继续给陆晏乔涂药。
“我、我才十七岁”,许今禾这会想起年龄来,她再挣扎一下,“还没经验。”
杜观山不吃这套,“我当年,五岁就开始操针了,先灸自己试手,父亲教导方式,是让我尝草药,吃到肚子里,自然就对功效印象深刻。”
她这个表情,显然就是,若许今禾再多话,就让她也尝药的意思。
“好的,师父”,许今禾放弃挣扎,“我这就、开始。”
陆晏乔平躺,由着她们动作,发病时气血大亏,她嘴唇抿得平直,没多少血色。
在许今禾走过来之际,她合上眼睛,薄薄的眼皮浅眯着,挡住漆黑的瞳仁。
身体上的药敷好了,进行到额头和面中,许今禾屏着呼吸,站在陆晏乔的床头。
陆晏乔没在看她,许今禾却紧张的不行,她求助地看向杜医生,然而杜医生根本不瞧她,自顾自的点火烧药。
硬着头皮蹲在床头,许今禾将浓郁的草药,铺在陆晏乔额头,褐青色的药渣,像一块疤,挡住苍白的皮肤。
她很紧张,呼吸都放轻,指尖凉凉的,无意间与脸上皮肤接触,陆晏乔的睫毛颤了颤,没睁眼睛。
两人间吐息很近,陆晏乔甚至感觉到,她的呼吸应该是拂过她脸上,痒痒的,从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于是,陆晏乔睁开眼睛。
她要探个究竟。
许今禾果然凑得很近,她正抖着手给锁骨下面抹药,视线突然对上,一块药渣掉落在衬衫领口上。
她眼睛里是明显的害怕,怕得很有意思。
“这么怕我?”陆晏乔抬手,随意地抹掉脸上的药,也不在意药渣落在颈窝,直接问出口。
许今禾怕她不争气的舌头耽误事,解释不清楚,于是疯狂摇头,陆晏乔觉得更有意思,“不怕我啊。”
“是怕瘫子?”她再度抛来死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