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房大少奶奶是代国公嫡孙女,生下的这个孩子是宁远伯嫡重孙,宁远伯虽然已经有了重孙子了,但是代国公的小姐生下的这个儿子不一般。
到了这一天的申时过半,冬日长夜漫漫,天已经黑透了,谭慕妍窝在被窝里看着王士性写的游志。
进士之资,学识渊博,王士性在这里窝冬两年,把他过去三十年的游历所悟重新整理了一遍,凡山川险易、民风物产之类,巨细兼载,眼光独到,可以说是很有价值的人文地理学论述。
如果说官员要务民生,他应该先知道什么是民生,这就是了,王士性不是清谈高论的官员,也不是像吴绡之夫许瑶那样的学术性人才,他是做实事的人,只是为人又过于耿介了,在底下要做点实事就更难了,不过王士性的心中浪漫不减。
疏云过雨漏斜阳,树阴凉,晚风香。
野老柴门,深隐水云乡。
林下草堂尘不到,亲枕簟,懒衣裳。
故人重见几星霜,鬓苍苍,视茫茫。
把酒歔欷,唯有叹兴亡。
须信百年俱是梦,天地阔,且徜徉。
王士性四十多岁了,在官场上很遭人排挤,所以为官十几年辗转了七八个位置,一度被排挤到云贵之地去了,还能说出天地阔,且徜徉,可见心胸之广阔。
谭慕妍品咂良久,她现在身处的境遇是前所未有的广阔啊!
“娘子……”受雇佣的仆妇金氏在门外道。
谭慕妍合上游志问何事?
有人来了,压着一批皮货来了。
去年做茶商,今年做皮货商,虽然是为了隐匿身份假借由头便宜行事,也是扎扎实实的在做这些事情,甚至郑焞下属们都拿出了本钱来做买卖。有郑焞这样的上司,属下们至少有两桩好处:其一是功劳不会被人冒领,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其二,大家做买卖亏了算郑焞的,赚了大家分利钱。
哈哈哈,此是顽话。
谭庭栖拿了两箱子好货进来,与朱本夏纪他们看货。
朱本夏纪都是京畿良家子,是有父母妻儿之人,有家室所羁绊的人才能足够的忠心护卫在谭慕妍身边。
谭庭栖拿一件皮货予朱本,拿一件皮货予夏纪,这都是给他们家人留的好货。
朱本和夏纪把谭庭栖夹在中间,和他说这几日外头有多少盯梢的,他们的东家要露脸挡一挡了。
说和王士性是同乡,朱本和夏纪是北方人,说话的口音就不像,这个东家就是谭庭栖来扮演了。
“三哥。”
谭慕妍把谭庭栖唤出来。
谭庭栖出来手上还搭着一张白狐皮,这是一张完整的皮子还连着白狐的脑袋,头骨被拆下来用木头雕了一个再填充进去,甚至白狐的眼珠子经过特殊的处理也是完好有神的,摆起来像一只活物一样。
这样的皮货可以取暖,也可以放置在屋子里做装饰品。
“三妹。”
晚风阴寒,谭庭栖把白狐皮搭在谭慕妍的身上做一条披帛,既美艳且妖冶,真就和狐狸精脱胎似的。
于男人来说,把一个女子比作狐狸精绝对是赞美之词。
“赫晞和你们碰面了吗?”谭慕妍从容的挽着白狐皮道。
“啊?”谭庭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在山下的这一摊,长白山天池都没有上去过,与郑焞数月不见。
谭慕妍有些担忧,又有些生气了,转身回去了。
金氏忙忙的,忙着铺床叠被,端茶水,提热水,她想这一次的雇主这样的善心,允许她带着年头出生的女儿上工,是前所未有的仁善,她进了这里,原来挑水劈柴煮饭的事情都无须她沾手,她只要伴着这家的娘子做一些贴身的伙计便可了,她粗手粗脚的只能愈发勤快些。
谭慕妍愣了愣,回过味儿来笑道:“那是我三哥,和我是同一个祖父的堂兄妹。”
这样就误会大了,金氏知道想岔了,做错了,双膝砸在地上磕头告罪。
“我们兄妹自幼一同长大的,乡里人家又少拘束,是亲近一些了。”谭慕妍宽容了金氏,让她起来。
金氏垂头不语。
谭庭栖高大魁梧,谭庭栖娇俏可人,他们这两人并肩而站就和戏台子上的霸王和虞姬似的,真是也相配得很呢。
金氏十分的不好意思,缓缓抬头笑道:“娘子这样的品貌,奴家也是想象不出怎样的公子才是和娘子般配的呢。”
“哎,不知道他在哪里,在做什么!”
谭慕妍坐在罗维内,永夜怜着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