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着了?”她歪头打量着抱臂偏头的九尾,从怀中掏出了一只小盒,“这叫遮瑕膏,我平时自己偷偷在用的。我看你最近黑眼——”
话没说完,手里已经空了。
“原谅你了。”九尾别扭地哼了一声,旋即又鬼鬼祟祟地凑过来,“你还藏着什么好东西?”
“没有了。”
“我才不信……”
这小子是个扒手,没几下就把宋元落的小家当都掏了出来,让她真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好认命地和他讨论起了化妆品。
丝毫没有留意到不远处沉眸盯着她二人的濮翊扬。
“尉迟砚的人已经潜入鬼市了,以防万一,我们今天就会全部撤出来。”赵剑隐在他身后的阴影中,望着不远处打闹的二人开了口。
濮翊扬并未应声,沉静眼眸深邃而迷离,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是周身流露出的气息有些烦躁。
赵剑瞥了他一眼,又开口道:“尉迟砚估计很快就会来找她了,到时候您难道真要跟着她去鬼市吗?”
“嗯。”
“若连我们都可以发现尉迟砚的安排,难道鬼市那边会没人觉察?这无异于去送死。”
濮翊扬沉默了两秒,片刻后面上竟露出了一丝笑意,“如此她便能知晓我的重要性了,不是吗?”
一个只会小偷小摸的九尾,能护住她?
赵剑不可置信地看向他,颧骨抽搐了几下,低头尽力平和道:“在一个小丫鬟身上,您耗费的心思怕是有些过了。”
“我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濮翊扬转身斜睨了他一眼,抬步离开的同时嘴角扬起一抹讥讽,“她替莫状飞了却了遗愿,而你没做到。”
赵剑的脚步一顿,又回头深深看了眼其貌不扬的年轻女子,这才快步跟上了濮翊扬的步伐。
……
跑完圈天也差不多亮了,几人又吃饭修整片刻,便开始正式练起了球。
虽然众人的配合与脚法都还有很大不足,但与前一日比明显进步了不少。
“我有点相信她们能赢了。”九尾和宋元落一起靠在树上,欣慰地看着场上肆意奔跑的娘子们。
多美好的画面啊。
“还差一点。”结果没想到宋元落却是开口泼了一盆冷水。
“还差什么?”
“团魂。”
“团魂?”九尾费劲理解了一番这个词,却已经十分习惯地没去问这是什么,而是聪明地问,“那要怎么办?”
“不急,办法会自己送上来的。”宋元落勾了勾唇,话音未落,不远处就浩浩汤汤走来了一群女弟子。
为首的黎簌簌穿着一身金丝游走的百迭裙,衣着尊贵,神情嚣张。
九尾挑了挑眉,忽然就猜到了宋元落的意思。
“一群蠢驴伧夫!”
随着贵女中一声粗鄙的骂词响起,球场上的人皆渐渐停下动作朝气势汹汹走来的一群人看去。
她们中有平日就经常与这些人针锋相对的寒门派,也有只管自己念书不问世事的避世派,可此刻站在球场上面对着无差别的攻击,皆不由自主地靠拢了一些。
经过前两日的训练与商讨,她们之间明显已熟稔不少。而宋元落选人着实考虑十分全面,便是面对这样的局面,有如柳奈落一般僵在原地不动的,自也有如周奎一般挺胸挡在众人身前的。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周奎骂起人也是文绉绉的,宋元落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九尾好奇地偏头看向她。
“忽然想到了一首诗——百炼千锤一根针,一颠一倒布上行。眼晴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
九尾一愣,随即拍掌叫绝,“好诗,好诗!”
宋元落也跟着笑了起来,又听见他问,“你不上去?”
“韩信受胯下之辱,方成千古名将。既是锤炼,我又上去作甚。”
“说不定他不受胯下之辱也可成千古名将呢?”九尾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宋元落,见她并未有动弹的意思,便也没再说什么,只跟着一起看。
周奎再会骂人,也只会用一首《相鼠》苍白无力地来回争辩,又哪能对付得过带着小厮妈妈的贵女们呢。场上八人很快被对方从头到尾连带着家中贫寒的祖宗都被骂了一遍,却又气得说不出一句话。
而宋元落的脸色也渐渐冷了下来。
九尾再次瞥了她一眼,忽然说,“你问过我,什么时候能看见我的真面目。那么你呢?你的这张面具又打算什么时候摘下?”
宋元落一愣,沉眸看向他,眸中的寒意还未来得及褪去,“我何时戴过面具?”
“你的面具。”九尾那双漂亮的手指指向她的眉心,又慢慢往下移到她的双手间,“幻作镣铐捆着你的手脚。”
话说完就意味深长地笑着转身离开了。
徒留下宋元落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几瞬后才哭笑不得地转过了身,喃喃自言自语,“我有什么面具?”
真是笑话,就算她上辈子活得束手束脚,自穿越过来后也早已放下了一切。这三年来她想吃什么就吃,想睡多晚就睡,谁的脸色也不看,要多自由有多自由,完全活成了她想要的样子。便是那些算计她的,也皆被她不留情面地反击了回去。
她作为一颗被烈焰锤炼成木石心肠的棋子早已华丽蜕变为了那逍遥物外的执棋者,又怎会有镣铐能束缚她的手脚?
她又怎可能戴着面具?
真是,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