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美汐不是个身高比我还矮上一点的娇小女生,纤瘦的四肢仿若洋娃娃,我是肯定不会沉住气继续忍下去的。既然没什么重量,任务还算轻松,那再当一会儿梯子罢了。
我这么想着,朝着走上前来的女孩伸出了手,弯腰到合适的位置方便把她托上去。娇小的姑娘穿着一双厚底松糕鞋,我生怕崴了她的脚,只好努力抓着鞋底向上托,她脚上的土灰和踩烂的花瓣残骸统统黏在了我掌心。
啧,我要是有「无下限」就好了。
实在忍不了再偷吧……
美汐是经典的叛逆少女打扮,改良校服超短裙——短到我已经被迫看到裙底了——烫卷的长发染成时髦的灰蓝色,我只觉得有点眼熟联想到某物,反而从心底油然而生惊悚。
她比老大还唧唧歪歪,瞬间化身一朵脆弱的娇花。我真疑心难道自己看起来是什么靠谱地不得了的猛男吗?为什么这些孩子能这么放心把全身的重量、平衡、支点尽数交给一个看起来就很弱鸡的蠢蛋,然后放心大胆地表演骑大马?
这种信任游戏该是相熟的挚友或亲人间才敢玩的吧。
“……”我盯着被曝晒成金的地面胡思乱想,疑惑地皱紧眉头。老大觉得我和她情深义重吗?还是说,我真的表现太好,以至于她觉得自己养了一条声控小狗?
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使劲眨了眨眼,好像这样就能缓解晕眩的不适——压着颈椎低头太久,大脑有点供血不足。
老大想看美汐出丑,给毫无新意的交流会增添一出劲爆节目。
我当然可以,我做什么都很在行。立刻把人扛起来当场拽掉她的裙子再来个过肩摔,其他的什么也都可以。
那我深陷这一环,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时机在逐渐迫近,一旁的军师被指使着打开手机,给摇着枝让绿雨纷纷的美汐留影。
喂……军师?才夸过你诶。
不,军师至少会把自己手机上的照片删掉,她知道如若不然我会让她永远失去自己的通讯工具。
曾经在江藤身边,有会帮她把牛奶盒子精准计算方位,做好机关放到门上去的小弟;掐好时间算好地点,把我围起来上手教训供她观赏的小弟;清出楼顶作为舞台,支走老师和碍事路人,好让小混混们把我哄赶上去开路的小弟……
我现在懂那种感觉。大部分的小弟内心毫无波动,并没有任何以此为乐的恶趣味,这些人好像压根没有心似的,只不过是麻木和生存的法则在驱使着他们这样做。
我不认识这个美汐。
她因为站不稳狠狠踩了一脚我的后脑勺,我立刻表演了一个猛点头,用力到恨不得以下巴戳入胸口——这一下太过突然,她简直差点把我的头给踩瘪,害得我整个人猛然颤抖。
刚刚扛着比我高也比我重的老大保持稳定挪来挪去太久,我的体力在烈日下消耗很快,呼吸逐渐粗重。
如果继续出汗的话,原本就质量不怎么好的廉价粉底液和遮瑕膏会化开的……出门前就没有补妆……
“呀,佐惠子你看,海棠已经开始结果了呢,这个可以吃吗?”
“诶——这什么品种啊,结果这么早?没准可以吃的哦,你试试嘛~”
“啊?”
“哈哈哈,佐惠子在说什么呀,诶……我想到个好主意!”
“我们可以让她先试试——啊!”
她的尖叫打断了自己还没说完的话,是我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脚踝。
美汐同学吃饭太少吧,我感觉自己随便就能把她的手脚折断,五条悟就是这么看我的吗……
“够了吗?”我扭头望她,第一次和这个陌生的女孩对视。
眼睛好大,小脸不过巴掌大,是甜美可爱系的女孩子。剪了齐刘海,忽视那总让我想到不吉利东西的发色,俨然一位白雪公主。
在她准备伸手把不知道干不干净的什么果子往我嘴里塞之前,我支起腰把她举了起来,几个动作就让她毫无反抗地被挂到了树杈上,只不过苦了耳膜,她的尖叫堪比正津律子。
我轻轻地喘气,手指搭在后颈揉了揉,用手肘的袖子擦了擦额头的细汗。
“哈哈哈哈哈哈哈……”
身后的老大已经噗嗤一声爆发出大笑,唉,笑点低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她笑得震天响,指着树上人的手指都在跟着肩膀颤抖。
我不想管她,自顾自仰头盯着又惊又怒、瞬间让脸红成只番茄的美汐,她慌里慌张地抱着树干,手里的果子早掉在了地上。厚底鞋让落脚点都不稳,左摇右晃,好不着急。
“不管你是谁,在想什么,但凡以后你敢惹我老大,我就把你剁成几块埋在这棵树下当花肥,即兴表演。”
咬着嘴唇愤而想在口舌之争上找回一点面子的美汐被我一句话说得傻在了当场,小脸瞬间僵在一个扭曲的表情上,噤若寒蝉。
“哈……”
老大的狂笑都戛然而止。
“……”
我从来没在她面前,一次性、一句话、说过这么多字。
胡乱拍了拍自己的掌心和衣服,我转身朝树荫下走回去。要把我都烧焦了的太阳让皮肤都像是摊在了烤灯底下,色泽开始鲜艳。
过分的夏日光影里,没有布料保护的手背和脸在发亮,浅粉晕开如荷尖。
我动作滞涩地掀起眼皮只缓缓望向军师,她透过自己玻璃瓶底一般厚的镜片也看过来,一触即离,火速转移了视线。
放狠话是她的工作来着,我很业余。
“这么喜欢的话,明年,我请大家一起来看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