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先去洗澡吧。”时间不早了,夏油杰看了一眼挂钟,好像短短几小时后我的宿舍已经成了他的新家那般习惯不违和。
我有点想吐槽,却不知从何说起。对着他那张毫无破绽的帅脸找不到任何突破口,他看起来就跟我金婚的妻子一样温柔体贴,只能作罢:“啊,那我给你们涂完指甲就睡了,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五条悟接手指甲油后很快就把那些瓶子的顺序弄乱了,甚至嘀咕着想拿它们当颜料画画。正琢磨自己要挑的颜色,他闻言撑着下巴抬眼,没有说话,但是我读出那一眼带着“你好蠢”的意思。
也是,刚刚才把门上锁的罪魁祸首应该不会有想从窗户再出去的意思。
我以目光丈量了一下自己的床铺:“还行,我宿舍挺宽敞的。”
夏油杰表情稍微有些疑惑:“……你不会对别人也说过类似的话吧?”
“硝子。”我摸着脑袋,和他一样疑惑。
“还有呢?”
“没了。”我看起来很像会拿自己宿舍占地面积和硬件设施来跟别人炫耀的家伙吗?
他笑得很温柔:“那就好,要是把别人带到宿舍就太不安全了。”
我想反驳自己是个穷鬼没有贼惦记,但转念记起现在衣柜里多了不少大牌衣裙,还有价值不菲的奢侈品小玩意……
就算这些俗物都不计数,泪壶和平光镜也是我的老朋友了。被损坏我都要心疼到滴血,要是惨遭盗窃,后果不堪设想,我得消沉到几天吃不进饭。
我连连点头:“是啊,杰说的对。”
他似乎从我的脸上读出了心理活动全过程,哭笑不得地扶额:“……这间屋子里最重要的东西只有你。”
“……”
我有点眼冒金星了,两只手无所适从地拽了拽裙摆,干笑道:“哈哈,别担心,我很能打,生命力顽强。”
五条悟在旁边的柜子里翻找了半天我的睡衣,也不知道为什么找那么久,最后探出脑袋来满脸疑惑:“你不已经有完美蚊帐了吗,怎么我只看见长袖,你不怕夏天热死自己吗?”
从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条纹颜色有差别的的睡衣中递过来一套简直是病号服改装的蓝色条纹睡衣,他好像对我的品味感到稀奇,拎着衣架的动作像提着生化防护服。
我倒是觉得条纹睡衣还挺新潮的:“屋里开空调呢,我晚上还会感觉冷。”
超大只的白猫直立行走,递过来那睡衣后就近撒娇,把自己也贴到了我身上。好像我吐出一个关键字“冷”,他就接收到信号要来拥抱。
五条悟嫌弃地擦着裙子沾到的口红痕迹,于事无补,只给人这是猫咪在用肉垫乱踩主人的错觉,因为刚刚吃了冰淇淋蛋糕,现在就是只蛋糕味的猫。
呃啊!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粘人?
“先去和杰玩吧——你们写完昨天在高专搞破坏被罚的检讨了没?”
我把五条推开,他继续把脑袋扎进我的衣柜里乱翻。那厢夏油杰对着床铺上被五条丢下的大福陷入了沉思,当我的注意力放到了他状告样指着案发现场的手时,只见特意留下哄悟开心的大福已经从纸袋里滑落,把奶油蹭到了床单上。
见到这一幕的我胸中提起半口气——如果干出这事的是正津,现在我将立刻暴走把她吊起来打,不分白天黑夜监视她把我的床单洗上九九八十一遍。
“那种东西早就完成了,悟好像还差几百字,希可不要帮他。你看,这家伙总是闯祸。”好心的夏油杰帮我清理污渍,他极其准确而自然地从一边的书桌上找到了湿巾。
我的面部肌肉僵硬了片刻恢复如常,不能说暴跳如雷,只能说是毫无波澜。别说生气了,我甚至在思索食物掉落三秒定律,那只大福还能吃不要浪费。
以前没有其他人做参照,我从来没察觉这奇异的心情,立时震惊于自己竟如此护短,双标得离谱。
“怎会如此……”我抱着睡衣,又接过五条悟塞过来的浴巾,有点哭笑不得。
正津要是知道我竟然这样双标,要立刻哭得撼天动地然后愤而怒斥我吧。
五条悟的动作突然一顿,那双六眼藏于墨镜之后,融化时好似晴好的苍天,有万物生长的蓬勃生机;凝固则霎时成了厚厚的坚冰,霜雪落于其上都会因寒冷而逃开。
“你在想谁呢?”
他这么盯着,我没来由觉得胆寒。
想谁?想那个说如果我不做术师了要养我的不良头子……不,我在反思自己对你偏心眼的怪事呢。
骤然想起夏油杰那对我特攻的读心术,我立刻打住心里的碎碎念假装无事发生,嘿嘿傻笑着拧开门锁走出去:“当然是我们亲爱的啊,哈哈哈还能有谁?”
怎么走个思都能被抓现行,我的面瘫脸已经完全不顶用了吗?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门关上,脚底抹油在走廊飞驰而过,头也不回。
……
去盥洗室的路上,我已经想好了如果回来的时候还被质问“我们亲爱的”到底是谁,我就回答是在担心早早出去做任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的硝子。
结果发生了意外。
我在淋浴间的时候突然又受到大地的感召,脸朝下摔了一跤。本来就不怎么立体的五官这下更是摔成了饼,手臂被一旁的铁架迎头痛击,疼得我半天没爬起来,到是发现水冲着冲着变红了。
所以洗完澡回来的时候,胳膊上多了一条狭长的划伤。
先去敲了硝子的房门,没有得到应答的我失落而归,夏油杰看见我挽着袖子露着血还没止住的胳膊就回来了,急得团团转,异常精准地从橱柜角落里拿出医药箱帮我包扎。
“你去洗个澡还能洗个伤口回来……下次吃个饭是不是就要把自己噎死了?”
在床上急得乱蹦的五条悟一马当先冲回来按着我坐下。他离得太近,几乎是环抱着我,好像这伤口流出去的血连带着我的力气也流走了,他要是不这样抱着,我就会立刻瘫成尸体。
我对于自己的霉运真是无话可说,只能长叹:“虽然确实不是没可能,但是我觉得可能性还是很小的。”
大反派吃饭噎死,听起来有点扯淡了吧。
伤口包扎完毕,我被顺势推进被窝。两个人迅速收拾好一切,窗帘一拉瞬间黑灯。
“……”好吧,我也确实很累了,头沾枕头就能着。
五条悟念叨着如果再不闭眼睡觉下一秒就猝死,把我按到床上。我正让枕边的泪壶释放眼泪织起蚊帐,夏油杰在泪水封闭之前拿起它来放到了书桌上,状似随口问道:“每天都把它放在这?”
“嗯,为了方便收集眼泪。”
黑暗中,五条悟揪着我的脸:“你天天哭那么多出去,不会脱水?”
“窝由不适古意的……”
天与咒缚缘故,眼泪充满咒力,我的身体违反生理学,随时能哭,哭多少都没事,顶多有些眼睛充血的小问题。
他松开了手指,翻身躺下。身边骤然一沉,少年似是自言自语:“要是有能够改变身体的术式就好了。”
“没有也不是不能活。”我说。
因为受伤的胳膊在夏油杰那边,他很贴心的避开了,只是又抬手按下我的眼皮。温热的掌心在脆弱的眼上轻按,这是一层黑暗下的又一层黑暗,却是令人安心的梦境帘幕。
很糟糕……如果产生依赖性,总觉得以后他不在的时候自己也要这样做,不然怎么样都睡不着了。死前会否不瞑目?等着他来把那双眼睛阖上。
“……”
不可能啊,这不可能是现实里会发生的事。毕竟我打算活到最后呢,谁先死去谁承担的最少。可如果……如果是这样……我想着却觉得非常幸福,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