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了胭脂的指腹划过明珠夫人的脖颈,留下一道淡红的痕迹。
森罗起身离去,温热的阳光透过花木,斑斑驳驳地散在明珠夫人的身上。
“夫人。”等到森罗走远后,望风的白梅才扶起半靠在护栏边的明珠,长舒了一口气,“可算蒙混过关了。”
蒙混过关?
明珠的身子还在一阵阵地打着寒颤,君心似海,深不可测。
抖着手指抚摸过颈边引人遐想的胭脂印,明珠敢肯定,刚才的话,她但凡有一句不能令人满意,这道胭脂印就会成为一道锋利齐整的伤口,出现在她的尸体上。
“停灵七日后便该下葬了。”明珠远远看着人来人往的灵堂,“活着的时候如此鲜花着锦,到了地下也该富贵荣华~那些院子的宫女内侍,也一并陪去伺候吧……”
“夫……夫人的意思是……让在胡美人宫中服侍的……都去殉葬……”白梅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这……还有这个必要吗?胡美人安排送东西给福寿殿下的宫女已经处理掉了,东西也由夫人送到了殿下手上……即便有所怀疑,也没有证据……”
“证据?”明珠夫人嗤笑一声,“杀一人而三军震者,杀之。赏一人而万人悦者,赏之……赏与罚都不需要证据充分,只需要理由恰当……我可不打算授人以柄啊~”
*
“小姐……宫中情况很棘手吗?”
蓑衣客看着回到府里就一言不发,一直跪在祠堂里给将军和玄灵军的牌位上香的自家小姐,心里也一个劲儿地咯噔咯噔的乱跳。
“胡美人自尽了……”
森罗背对着蓑衣客,手里攥着那个胡美人临终送来的荷包。
“宫中的眼睛不止一双,小姐不用太过担忧……而且,事到如今,朝局之势才是重中之重,宫闱内廷帮不上太多的。”
蓑衣客看着在祠堂的肃穆氛围中显得萧索的背影,即便瘦弱却也扛得起苍生之重,直觉此事或许不似表现出的这般简单,却也不敢多言了。
“你倒是事不关己……半分都不多问。”
“属下只会依令行事,不该知道的便不知,也不过问非分之事。”蓑衣客实在分辨不出森罗的喜怒,只能躬身告罪,“失当之处,请小姐责罚。”
“你什么都没做错,我有什么可责罚的。”
森罗轻轻摩挲着手里的荷包,冷淡地吩咐道,“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静,不许任何人打扰。”
“是。”
躺在掌中的荷包没什么特别,只是刺绣非常精致,以越绣技法将兰草枝叶的娉婷之姿描摹得细腻柔美,又以小颗琥珀点缀,更是将兰花神韵勾勒的栩栩如生,里面填充的稻米粒粒饱满,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明明小巧玲珑,却让森罗觉得自己快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兰花与琥珀又辅以越绣,一看便知与百越有关,而里面装着煮熟晾干的稻米……
几乎只在瞬间,森罗便联想到了一件久远的旧事。
昔年,越国向吴国借粮后还以熟稻,让吴国在不察之下,将越稻种入田地,酿成饥荒,国力损耗……
而将此等计策献于越王勾践,助其灭吴的臣子文种却功高震主,最后死于越王所赐的属镂剑下……
越王赐死了文种……
韩王害死了陈琳……
耳边蓦然回响起曾经白亦非那似诅咒又似告诫的低语:
当意欲所求的东西彻底暴露在你的眼前……希望到时候,你不会后悔到想刺瞎你这双美丽的眼睛。
森罗起身,脚步踉跄地走到供桌前,抚摸着供奉的长剑上篆刻的“龙渊”二字,眼中的情绪倒影在剑刃之上,瞬息万变。
最后出口的却只剩一道似悲似怨的惨然笑声,“好狠的心,把我们所有人都算计得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