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珞樰皱着眉:“这个柳辞坤不过上位两天就调出了易尚书的把柄,而且大理寺也换血了一番,我们的人全被赶出来了。”
“你有什么想法?”温志瑜问道。
王珞樰摇了摇头:“没有。”
“那就坐以待毙吗?!”温志瑜怒了。
王珞樰无奈道:“没办法,安兴帝的死出乎意料了,等举朝会吧,柳辞坤不可能贸然动我们。”
“看来,是一场死局。”温志瑜挑了挑眉。
“总会有破局的时候,”王珞樰又自言自语一句,“就是不知是走向死,还是走向生。”
“父亲,我有一计。”温清楚插嘴道。
“什么?”温志瑜看向这位一直不说话的儿子。
“我们可以在府中办场诗会,将我右相府的声望拉回来,柳辞坤见我右相府声望高绝不敢轻易动我们,如此一来,我们也可以来抓叫柳辞坤退位的把柄。”
温清楚说的头头是道。
温志瑜思索了一下,答应了:“那诗会就给你去办吧。”
“是,父亲,那定在后天如何?”温清楚提议道。
“都依你。”温志瑜摆了摆手,“可别叫本相失望。”
温清楚离开后,王珞樰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让他去办,您确定?”
“我信他。”温志瑜喝了口茶。
“妾觉得不妥。”王珞樰说道。
“有何不妥?他是我的儿子,我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能信吗?”温志瑜将茶盏猛地置在桌上,一声微响,脸色微愠。
“可他毕竟是柳昭玥的儿子。”王珞樰说道。
温志瑜沉默了,冷笑一声:“那就看看吧,他的体内淌着本相的血,难道还能整出什么置我相府于不复的事吗?”
御书房内。
“柳辞意,你不觉得你太闲了吗?”柳辞坤摇着扇子,看着坐在对面的柳辞意。
“您批您的奏折,本宫在这又不打搅你什么。”柳辞意笑得十分懒散。
“你在这里,就已经算打扰了。”柳辞坤啪的放下扇子,拿了本奏折,取了毛笔:“林清浅在凤鸾宫里,你去打扰她吧。”
“哦?这是陛下您亲口说的,那就本宫,恭敬不如从命了。”柳辞意起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这里,往林清浅那里去了。
柳辞坤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冷笑一声。
柳辞坤继位之后,本就是正太子妃的林清浅自然也就是如今的皇后。
先帝也只准了她在东宫时可以随时出宫,现在因为出不了宫,林清浅只好打发雁霞寻了些医书,闲而无事就研究个一整天,反正就是足不出户。
柳辞意推门进去时,林清浅正扶在案边,手里拿着毛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皇后娘娘。”柳辞意笑着行礼道。
林清浅抬眼看向她,隔了笔。
她如今成了皇后,穿的都是锦衣华服,头发也盘起来了,多了些繁杂的金饰,唯独那股清冷淡雅的气质还萦绕在她的身上。
“长公主怎有空来此?”声音还是那样好听。
柳辞意笑着,抬步朝林清浅走去,回答道:“本宫闲来无事,来这陪你一同打发打发时间。”
她目光一移,瞥见林清浅一只腕上正带着一块瓷白色的手镯。
柳辞意嘴边的笑意更深了。
她伸手探入袖中,取了一个纸包,递给了林清浅:“本宫进宫前买的,尝尝?”
林清浅接过纸包,打开是蜜饯,她在柳辞意殷切的目光里拿了一颗,放入嘴里。
“很好吃。”林清浅说道,虽然声音依旧寻常无波,却叫柳辞意心生欢喜。
文其修自然而然的被调到了雅愫轩,刚教导完,他抬眼看到了即墨瑾舟。
“即墨将军。”文其修行礼道。
“相府状况如何?”即墨瑾舟开口道。
文其修回答道:“先是温公子被扔东宫,再是相府大夫人自杀府门,右相府现在在民间的声望有所下降,温志瑜也没整什么幺蛾子了。”
即墨瑾舟“嗯”了一声,继续道:“只是对不住他了。”
“即墨将军放心,我看温公子,并无为此忧烦,这些事之前本全写在信上一同告知,只不过,如今的陛下竟叫你我碰了面。”文其修笑道。
“你怎知,这是福还是祸。”即墨瑾舟淡淡道。
“能达所愿,便是福。”文其修依旧笑着。
“即墨将军,还有一件事。”
“什么?”
“右相府打算后天在府内办一场诗会。”
即墨瑾舟神色变了一下。
“楚宸。”即墨瑾舟淡淡喊了一声。
楚宸立刻道:“属下在。”
“你立刻写信给严墨屿,让他处理好事情就赶快回来。”即墨瑾舟吩咐道。
“是!”楚宸立刻退下,去写信去了。
“你这是干什么?”文其修不得其解。
即墨瑾舟没搭话,文其修明白他这是不想说了,告了辞。
即墨瑾舟站在原地站了许久。
“还是到了。”即墨瑾舟无声叹了口气。
温清泽看着面前叠着的一摞又一摞宣纸,开始思念起雅愫轩的日子了。
怎么刚回来就这么多活?!
温清泽生无可恋的趴在桌上,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但早做晚做都得做,他只得起身拿了毛笔蘸墨。
“温清泽,有人找你。”一个人敲了敲温清泽的桌子。
温清泽疑惑的看向那人。
“在外面,你自己去看看吧。”说完,那人指了个方向,随后便离开了。
温清泽困惑的起身,朝那个方向走去。
“哥哥。”一道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
温清泽惊诧的看着靠在门边笑意盈盈的温清楚,但又被他这一声哥哥喊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兄长怎么这副表情?”
温清楚就知道温清泽会是这反应,遂改成了原本的称呼,原先那声“哥哥”为的只是逗一逗他。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温清泽问道。
“兄弟一场,兄长怎这般生分。”温清楚笑的好没正形,况且也不提正事。
“你要是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温清泽一想起桌上堆的那些书纸就头疼,没时间和温清楚在这谈天谈地的,打算赶紧打发他离开。
“再过几日,父亲会在府中办一场诗会。”温清楚缓缓道。
“必须去吗?”温清泽挑了挑眉,感觉不大对劲。
好好的办什么诗会,有钱没处花?
温清楚:“休沐日,你若是嫌吵就好好呆在院子里,若是有兴趣自然也可以来,温清泽,我很欢迎你的到来。”
“我知道了。”说完,温清泽告了辞,转身离开。
他身后的温清楚本是笑着的,等他离开后,笑意尽褪,眼神狠戾。
“我和你们温家所有情义,就到此为止了。”
温清楚喃喃着,说完嘴角又咧开了笑,却是皮笑肉不笑,看着倒是有些瘆人。
“陛下。”一位侍卫风尘仆仆的回来。
柳辞坤发现了他的匆忙,摆了摆手,让婢女奴才都出去,等所有人离开,柳辞坤悠悠开口:“什么事叫你急着这样?”
侍卫忙拱手,道:“陛下,成王不见了!”
柳辞坤正盘弄手中的折扇,懒散的很,闻言抬眼看向他,语气微愠:“你说什么?”
“我等奉命在湖左官道围杀成王一行,那些人抬着成王的轿子,却是一群死士,成王更是不知所踪。”侍卫禀告着。
柳辞坤一下子合起扇子,神色凝重起来。
上一世,他刚即位就杀了成王,柳辞意更是自废武功成了个废人,只能呆在公主府,如今成王没死,柳辞意更是好好的,这一切都源于……
他少了一把刀。
一把好使的,狠戾的宝刀。
“呵。”柳辞坤冷笑一声。
“务必找到成王,不论代价,就地斩绝。”
“是。”说完,侍卫退了出去。
曹烨从后面隔帘里走出来。
“曹烨,朕少了一把刀。”柳辞坤悠悠道。
曹烨不解:“什么刀?”
柳辞坤眸光暗下,嘴角擒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眉眼弯下,语气含着点危险:“一把想逃离朕的刀。”
“你怎么有空来观星楼了?”徐无阡说道。
身后站着是笑意盈盈的百徊。
“如何进的宫?”徐无阡转身看着他,问道。
“我怎么说也算你半个师傅,你就是这么和师傅说话的?”
百徊看着是二十几岁的人,徐无阡却眼尖的发现他那头黑如漆的头发见掺了些白发。
“你怎么开始衰老了?”徐无阡神色凝重起来。
百徊却毫不在意的甩了甩手里的拂尘。
“卜尘客只是衰老的慢,活得又久而已,又不是不会老,我都快一百岁了,还不准有点白发了?”
话虽如此,但是从看着相貌只有二十多岁的人嘴里出来,着实有些割裂。
“你来找我是为何,为了告诉我,你触犯了天道?”徐无阡看着他,淡淡道。
百徊神色一变,叹了口气:“还是被你猜到了。”
“你是来告别的,对吗?”
“窥看天机本就是逆天之举,更何况,我犯了戒,改了未来,调了时空,可我不后悔我所行一切,我做不到袖手旁观,我相信一切未来,我也相信一切偶然,不过今后,于我之后,世间再无卜尘客。”
百徊说完,转身离开。
“徐无阡,卜算到的天命,就到这里吧。”他的语气难得严肃。
徐无阡看着他离开,应道:“徒儿还有一个问题。”
百徊顿住脚,转身面对他,徐无阡这一声自称的“徒儿”,叫他十分欢喜。
“当初即墨瑾舟误入别的世界,是你失误,还是故意而为。”徐无仟问道。
百徊轻笑一声,扬声道:“我说过,我相信一切偶然。”
说罢不等徐无阡做出什么反应,便大笑一声,自顾自转身离开。
徐无阡站在原地,细嚼着“一切偶然”四个字。
“一切偶然,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他恍然大悟。
“温清泽,有人找你。”桌面又被人叩了叩。
温清泽写完了这张纸最后一个字,随后搁下笔。
“谁找我?”
赶集啊今天,一个又一个来找,我也不是卖东西的小贩啊。
“铭泽先生。”
温清泽就看见了站在桌边的谷启行,眼里闪过诧异与惊喜。
“你怎么来了?”温清泽问道。
“文先生要回来拿东西,我就跟着一道来了。”谷启行解释道。
温清泽连忙看向文其修的桌子那。
果然看到文其修正在收拾着他的毛笔砚台之内的,应该是注意到了目光,文其修动作顿了顿,朝温清泽这边看过来,两个人正好对视,文其修笑了笑。
温清泽和谷启行闲聊了一会,文其修喊了谷启行一声,谷启行意识到了时候不早了,于是告了辞,随后笑呵呵的走向文其修那里。
二人离开的时候,文其修将一本书扔到了温清泽的桌上,温清泽愣了愣,看向了文其修,却只看见一个离开的背影。
温清泽只好拿起了那本书,翻了一下,整本没有一个字…不对,温清泽手停下,他在最后几页中发现了有一页有字,停在了那一页,他看见了两个字。
火烤。
温清泽抬眼悄咪咪的看了看四周,没人注意到他,他立刻合起来书,收入了袖中。
等到时间一到,温清泽立刻坐车回了府。
为了筹备后天的诗会,温清楚费了功夫,在院子里晒了书,好几个婢女搬书的搬书,搬桌案的搬桌案,温清泽刚进门看见这么热闹,一下子以为走错了府。
“温清泽,你回来了?”温清楚一眼就看到了杵在门口的温清泽,笑着将手里的书放下。
“我从书房翻出一本诗集,有兴趣吗?”说着,温清楚低头拿了本书,朝温清泽的方向递了递。
温清泽对他抱着一点警戒,拒绝了。
“文翰林前些日子给了我些书,等我看完那些再到你这里取吧。”
“好,那就是听你的,温翰林。”温清楚依旧笑着,只是莫名的让温清泽瘆得慌。
夜。
温清泽取出了白日里文其修留下的书,他将最后带字的那一页撕了下来,放在了蜡烛边。
烛火摇晃,只见那张只有两个字的纸页上缓缓出现几个字。
诗会当日,观雪茶楼,舟留。
温清泽挑了挑眉。
温清楚的诗会果然有些蹊跷。
他将纸页放在烛火上,烛火吞噬了纸张,烧做了灰烬,温清泽拍了拍手上的灰,支着桌子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