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蛟不用抬头也能感受到,笼罩氓山的结界正在变薄。雨点砸在阵纹上不再是清脆的叮咚声,而是闷鼓般的轰鸣。
他飞到天上去寻找根源,却连云层之上都到不了,直到山脚下传来房屋倒塌的巨响。
赤蛟永远记得那个提着灯笼奔来的采药人,蓑衣下露出半截发霉的背篓,篓里蜷着只溺水的小狗。
“蛟龙翻身了!”采药人牙齿打颤的声音混在雨里:“后山的卧龙潭...潭水在倒流!”
简直可笑,正牌蛟龙正在想办法让他们别淹死,那潭名也不过是自娱自乐的产物,如今倒都成了证据。
当赤蛟踹开被淤泥堵死的洞口时,辟邪大阵东南角的阵纹已经崩断三处,火光映出壁上渗水的裂痕。本该镇压地脉的玄武岩碑正在移位,碑底渗出的不是山泉,而是泛着硫磺味的暗红液体。
他用火把燎过岩壁,水渍遇热竟发出嗤响:“有人改了地脉走向,雨水全灌进来了。现在收阵还来得及,等山洪冲垮宗祠...”
赤蛟的爪尖插进岩缝三寸,他何尝不知收阵意味着什么。辟邪大阵一旦松动,里面镇压的魔煞之气便会外溢。可宗祠方向又传来梁柱断裂声,混着众人的哭喊刺破雨幕。
“里正!”浑身泥浆的传信人踉跄跑来:“后山泥石流截断了河道,洪水马上要淹到宗祠了!”
谁能相信本就是山顶平原的氓山会生出这种景象,赤蛟突然抓住来人的手腕,他掌心全是雨水泡出的褶皱,力道却大得惊人:“你听到了吗?”
赤蛟在雷声中分辨出诡异的震动,像是有巨兽在地底翻身。
呆愣的传信人摇摇头,心想里正不会是吓傻了吧?
后来发生的事赤蛟总不愿细想。他只记得自己亲手挑断了辟邪大阵的主脉。
金光溃散的瞬间,暴雨突然在空中凝滞,亿万水珠汇成倒卷的银河,轰鸣着灌入后山裂谷,在北麓形成倒悬河。
宗祠里的哭喊渐渐平息,而地宫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脆响。
此刻面对眼眶燃着鬼火的骨龙,赤蛟终于看清那些没入裂谷的雨水去了何处。
“弱水落进辟邪阵,可是要养出大东西的。”
赤蛟猛地摇头,却发现阿砾的影子出现在他的脑中,怎么也挥散不去。
“退!”赤蛟暴喝声未落,骨龙喉间已喷出紫雾。赤蛟挥枪扫开毒雾,玄铁枪杆竟被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是魔刹本源。”阿砾声音发颤却异常清晰:“这畜生不是被煞气沾染,而是成了新的容器。”
赤蛟握枪的手骤然收紧,骨龙尾椎扫过岩壁,崩落的碎石间夹杂着暗红结晶。些分明是他特制的降魔钉,此刻却像普通铁器般锈迹斑斑。阿砾却突然出声打破他的思考:“看它天灵盖!”
骨龙颅顶裂开细缝,暗紫雾气凝成三寸小剑的形状,剑柄处隐约可见半枚残破的玉珏。
“当心!”阿砾的惊呼与破空声同时袭来,赤蛟掷出长枪击偏骨龙利爪,自己却被反震力掀翻在地。
碎石划破脸颊时,赤蛟再次听见了那个声音。
“以汝心血,饲吾重生。”
此刻这声音却从骨龙胸腔里传出,震得人五脏六腑都在颤抖。
赤蛟终于明白三年前那场暴雨的真正用意:倒悬河冲垮的不仅是辟邪大阵禁制,更是把魔刹残魂送进了养尸地。
骨龙周身开始浮现血色纹路,发出尖啸,周身岩浆倒流成漩涡,将要席卷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