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幔失了外力重新垂落,被阴阳的许云朝仍坐在床上,抓了抓乱七八糟的头发,一边思考谁又惹这家伙生气了,一边觉得被喊“朝爷”有点爽。
忽然帘子又被人从外边用力掀开,惊得许云朝迅速转头,还没看清就被几件衣裳砸了一脸。
季瑞霄居高临下地盯着她,不虞又不肯说,还非要人自己发现,遂只得刷刷存在感然后冰冷道:“自己穿,动作快点。”
然后又走了。
“……谁惹你了……”许云朝觉得莫名其妙,喃喃着,“还‘自己穿’……搞得像你会帮我穿一样。”
无语是无语,可她倒不觉得生气。
毕竟小打小闹怡情嘛,看在那张脸上可以宠宠。
于是许云朝很麻利地换好新衣裳,跑去洗漱了。
而季瑞霄就坐在一旁的桌前,一手拿着几张密报,安静地看着,同时用另一只手拿着汤匙,轻轻搅拌着瓷碗里的汤药。
等许云朝在侍女陪同下洗漱完,又拎着侍女递来的食篮进房时,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光线沿着窗子洒进,故意冷着脸的季瑞霄看都没看她一眼,端着高冷架子道:“过来,把这个喝了。”
盯着对方侧脸忍不住多看两眼的许云朝很没出息地应到:“噢。”
可恶,他今日好装,但真好看。
许云朝决定继续宠宠他。
她很配合地坐到了对面,先是把食篮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再将瓷碗推过来一看,啪地收了手。
“这什么?!我不喝!”
黑糊糊一团,看着就发苦。
许云朝瘪了瘪嘴,立刻把碗推了回去。
“你晓得自个儿昨夜发热成什么样么?”季瑞霄掀掀眼皮,不咸不淡地扫了许云朝一眼,“赶紧喝了,省得挨罪受。”
瞧他这架势,颇有种她要是不喝,他就给她灌下去的感觉。
虽说许云朝清楚若是动真格,季瑞霄奈何不了自己,可这并非是解决问题的好法子。
遂实打实不想喝的许云朝很识时务,特有眼力见地堆起笑容,冲季瑞霄耍赖道:“哎哟小毛病而已,不碍事的,我已经好全了,犯不着喝这个。”
“你不舒服你闹腾,不用自己照顾自己,你当然觉得不碍事。”
“……”
“闹得那样厉害,你真以为自己身体那么好,不用任何人照顾,睡一觉就完事?”
季瑞霄这会儿看她了,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她身上,似笑非笑。
语塞的许云朝声音越来越小,“不舒服不是常态么……那我谢谢你行了罢。”
明白耍赖也没用后,许云朝也不想挣扎了。她索性选择无视,自顾自地拿起一根油条,就着白粥开吃。
被她这般破罐子破摔样气到的季瑞霄堵着口气,沉着声音一字一顿道:“……许、云、朝。”
“哎呀我就是不乐意喝,那玩意看着都苦!”
尽管犯贱但一向温和的季瑞霄都板脸了,还是为自己好,本就底气不足的许云朝哪里还敢充耳不闻。
她哀嚎着叫了两句,又泄了气似的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哼哼:“真的好苦我不想喝……你怎的忽然这么凶,非要强迫……”
“我凶?”季瑞霄仿佛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重复一遍后也懒得装高冷了,直接抱臂往后一靠,好整以暇道,“需要我帮你回忆下你昨晚闹得有多凶么?我哄你哄了多久啊。”
昨晚……
空白许久的大脑忽然就好使了很多,方才睡醒时什么都想不起来的记忆此刻随着季瑞霄的话一股脑全涌出来了。
怎么看都叫人后怕的噩梦,蛊惑和尖叫隔着层现实薄膜充斥在脑海里,不等许云朝哆嗦,就被新的片段覆盖。
昏暗光线下的男人,焦急又温柔的注视,散落的发丝,试探性抚摸的手掌……
【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
【与自己和解罢】
仿若遥远天际的呢喃轻叹,拂去了所有的阴霾。
许云朝记得在自己深陷梦魇无法自拔时,是季瑞霄唤醒了她,又极富耐心地哄了自己很久很久。
崩溃之余,她似乎还主动扑进了他的怀里,抱着他不停哭喊。
“……”
好丢人。
许云朝抬手“啪”的一声抱住脑袋,很是懊恼。
在许二姑娘奉之尊贵、视为无价之宝的脸面跟前,那点姑娘家的羞赧压根不够看,掀不起什么浪花。
趴在桌子上无声哀嚎的人满脑子都是“我靠怎么做个噩梦还能干出抱着人哭这种事啊好丢脸呜呜呜”。
都多大了啊,投怀送抱都可以算了,反正又不是接吻……嗯?
许云朝忽地一僵,一道惊雷“砰”地劈在了她的心头。
泪眼朦胧与昏暗光线交织的高倍模糊之下,似乎有双放大的凑得不能再近的眼眸,长而黑的睫毛轻轻垂落,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是吧?!
许云朝倏地红了耳根。
救命,哪怕她以前玩得花,没少跟人亲亲抱抱,可那都是象征性揩油,最多亲亲脸和手什么的,根本没碰过嘴啊!
天杀的季瑞霄,居然敢趁她不备偷亲!
啊啊救命好羞耻!
缩在臂弯里的许云朝紧紧闭着眼在心底哭嚎,心塞与羞愤萦绕全身,她欲哭无泪。
被亲也就算了,怎么还偏偏在这时让她想起来。
正好是在罪魁祸首反驳自己说他凶这一点时。
正好是在她想使性子耍无赖的时候。
现在她哪还有脸耍……哪还好意思啊!
他怎么就偷亲了,他为什么偷亲啊?
此刻只想哭叫的许云朝想不通这点,烦躁不安地抓了抓头发,有些崩溃。
难道说他比她还玩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