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未时萧岩匆匆来喊人。
小弟子神色紧张:“掌门师祖回来了,师娘快随我回灵堂。”
玉流徽赶紧随他折返。
回到灵堂,他做出悲伤的模样,朝掌门行礼,而后规规矩矩在自己位置站好。
开阳掌门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不再给他眼神。
玉流徽不知旁人是否朝他说了自己在他徒弟灵堂上笑出声的事,顿时有几分忐忑,怕被他一掌拍死。
开阳掌门尚不知晓此事。
他今日可是忙坏了,一早去离火派祭奠天璇掌门,在那边行过礼数,方匆匆回自家门派,参加亲传弟子的葬礼。
宿雪涯这一死,对开阳掌门可谓是打击沉重。
他就收了这么一个弟子,视若己出,倾囊相授。这些年见证他剑道大成,数次斩杀域外大魔,护佑苍生,名震天下。师徒俩经常促膝长谈,共同谋划剑宗未来。他早已打算将门派上下托付与他,没想到却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眉间拧成川子,仿佛一下子又老了许多。
不到片刻,五大仙门的掌门一同来到归元剑宗祭奠宿雪涯。
修真界七大门派鼎立,合称“七星”,门派地址依照北斗七星而建。七大门派实力雄厚,历史悠久,千百年来共同把持着整个修真界,同时也是阻击魔祸的主要力量,向来身先士卒,死而后已。
七年前镇守“玉衡”的幻音阁因勾结魔族而被天道一夜覆灭,便还剩下六大门派。
六大门派的每一位宗主俱是深不可测,寻常人甚少得见,更遑论他们一同出现,顿时带来了极为恐怖的压迫感。
那强大的气场让人不自觉地畏惧,众人下意识退到一边,为几位宗主让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冒犯了他们。
这几位是刚从离火派那边过来。
玉流徽知道这阵仗不能出岔子,故而努力想些伤心事,憋红了双眼,扮演好遗孀的身份。
几位掌门一一上前上香,玉流徽规规矩矩回礼。
临到离火派,天璇掌门刚死,他的儿子在家操持葬礼,长女岑灵华随着诸位长辈一起来悼念与她父亲同日牺牲的剑尊。
岑灵华一双眼睛红肿不堪,见到玉流徽时,大抵是觉着两人的至亲是一块儿死的,故而内心触动,情难自控,又一次落泪。
玉流徽连忙同岑小姐道了声:“节哀。”
几位贵客待了片刻便一同离去,开阳掌门亲自去送。
直到他们离开,那令人窒息的威压散去,众人才终于能喘口气。
入夜后玉流徽还得跟着三个徒弟一起守灵。
徒弟们跪在地上烧纸,玉流徽站在一旁发呆。
开阳掌门亲自盯着,他实在不敢偷懒,站得腰酸腿痛也只能硬撑。
葬礼大操大办,五湖四海无数人登上武阳山,来悼念剑尊,足足七天后才结束。
这七天里,三个徒弟也算各尽其职。
晏可洋负责哭丧,他干啥啥不行,哭丧第一名,直哭得撕心裂肺让无数人跟着落泪。
风衔青负责接待宾客,他举止端庄,礼数周全,面对一众宾客做的是滴水不漏。
萧岩则捧着定风波,站如木桩,一脸坚毅,负责彰显剑尊意志。
七天下来,徒弟们腿都快跪断了,玉流徽也累得没了半条命,万万没想到死个道侣竟会这么累。
以后再也不找道侣了!
结束后他结结实实躺了一天,傍晚时分起身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衣裳,而后进入宿雪涯的书房。
他走到墙边,抬头看墙上的画。
那是一个女子的背影。
画上之人穿着绯色霓裳,青丝如瀑,身后桃花纷飞如雪。
“阿姐,”玉流徽看着画上的女子,目光透过那纷飞的桃花,看向很远的地方,“宿雪涯死了……我这就下山为你报仇。”
他抱起琴桌上那一架焦尾琴,腰间挎着宿雪涯的配剑,转身离开。
望月峰一共三层,玉流徽独自住在最高处,弟子们在最下层。
他顺着侧旁山路一路往下,路过弟子们的住处时,正好撞见三弟子萧岩在练剑。
这家伙一如既然勤奋,腿都站不稳还在一板一眼挥剑。
他一直以来都最为刻苦,也是三人中剑术最高的。
几乎学到了宿雪涯三分真传吧。
已经很厉害了。
月光下,萧岩满脸的汗,浑身散发着热气。他个头快赶上他的师尊,身材健硕,一招一式皆彰显着成年男子的力量感。
瞧见玉流徽下来,他马上收剑:“师娘这么晚了要去何处?有事可吩咐弟子去办。”
玉流徽拍了拍他肩膀:“好好练剑。”
“是。”萧岩忙继续练剑,不敢再多过问。
玉流徽继续前行。
刚走到望月峰的出口,就遇到了门派几位长老。
玉流徽顿感不妙。
为首的青松长老问:“你要去哪儿?”
“我……”玉流徽心念电转,马上用哀伤的语气回答道,“我想去剑尊出事的地方看看……然后循着他之前行侠仗义的足迹四处走走,看他曾经看过的风景。”
“你倒是对他也有几分真情,”青松长老道,“剑尊对你亦是情深意切。既然你有这个心,就去陪他吧。”
“哈?”玉流徽眉头一皱,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们让我给他殉葬?”
自己不就是在灵堂上笑了一下么?
罪不至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