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没想到继国十真对维持着猫的模样的他,也能下的了口。
“嗤,变态哦~小悠真。”
但他更没料到的是,那些妖怪竟然挑在五条悟有感觉的时候,突然把他给“随机”传送出来,把他丢在这么一个四面都是水的孤岛上。
五条悟蹿上天空站定,抖了抖湿漉漉的尾巴尖,抖掉了咬着尾巴尖不放的螃蟹。
“太过分啦,怎么可以故意把猫的身体一半传送到水里啊。”——当然,他其实想说的是这种突如其来的传送。
不只是继国十真,五条悟也讨厌这种被动的、无能为力的感觉。
但五条悟也不得不承认,在那些动辄几百、上千岁的妖怪面前,人类就像蓬草绒絮一样脆弱。也许五条悟在现代是最强的咒术师和人类,但放在这个时代,比起被压制的诅咒和各地势力割据统治,更可怕的还是拥有了力量便到处肆虐的人类法师之流和直接占据人类城池的妖魔鬼怪。
在这些真正的长生者们眼里,无论是自己的性命还是他人的性命,都是可以被衡量的物件和筹码,并不存在「生命是无价的」之类的观念,作为摩罗的后世的虎杖悠真,骨子里多少偶尔也会透露出一二这种混乱无序的残酷和冷漠。
只是五条悟未曾亲身体会,或者说他也是因为出自对弱者的怜悯,才选择救人和帮人。
五条悟无从得知属于继国十真的确切未来,只知道继国十真再过十多年便会死去,以鬼的模样重生…这还是五条悟被关在狱门疆里面时,从外界妖怪们的只言片语里推断出来的。
变成了摩罗啊…好像五条家有一本不知道是哪个烂橘子留下的关于摩罗的记录来着,上次还看到家里那个叫做五条缀的烂橘子还在翻阅来着。
继国氏,龙蛇的诅咒,羂索……那个叫做羂索的家伙,不会是不仅知道虎杖悠真的前世就是摩罗,甚至就是他本人让摩罗转生成为虎杖悠真的吧?
「晚上玩得开心吗?小真。好久没见到你这副模样了,新鳞片很帅气哦。」
「我的小真,这段时间麻烦你照顾了哦。」
「其实小真如果站在我这里的话,我也用不着封印你呢,悟。」
在虎杖悠真失去意识化作蛟蛇,五条悟也被狱门疆捕获的那时候,顶着夏油杰外表的前年诅咒师叹了口气,脸上带着虚假的微笑,看也不看五条悟一眼。他直直盯着虎杖悠真所化的蛟蛇,上手抚摸,无视那尖锐的鳞片划开他的手掌,嘴里半真半假地抱怨着。
「我和小真的棋局(游戏)和余兴节目的最大搅局者,你对我们来说太危险了。」
“哈啊?这算什么狗血剧情?变态吗?”
“难道悠真这颗烂橘子上辈子招惹的情债找上门了?”
雪白的大猫蹲在空中,对着有着即将黎明的天空和西落的残月一阵喵喵呜呜的骂骂咧咧。
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在海上的天空里溜达了一整个晚上的雪白大猫,此时终于凭借着海上日出的方向,勉强辨别了回家的方向,飞快的赶了回去。
*
永正7年旧历六月
赞岐国多度郡多度津雨雾城外,某处民居
“既然您发现了那个相马家女人有问题,为什么不早点杀掉呢?”已经十五岁,算得上是成年的出目次郎拿着一块桧木块,用雕刻刀一点点地刨花,“况且,我们之中好像也没有谁看得见诅咒…倒是听说四少爷能见到,据说咒灵就跟放大的虫类妖怪相似。”
虽然这些围绕在继国十真身边,和他年龄相仿的玩伴们都没有成为咒术师的潜能,但碍于与他年龄最接近的两位兄长的身边都有术师或法师之类的人手辅佐,继国十真也只得把乌涅梅留下。这大概也是麻郁夫人所想的,借着婚姻联系,将他与乌涅梅的利益暂时联合在一起,让乌涅梅保护还没成长起来的他。
在继国十真眼里,乌涅梅是个有些奇怪的女人,她留在他的身边,似乎抱有其他的目的。
继国十真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让这位一看就是大了自己十岁,实际不知道多少的女术师好图谋的。乌涅梅名义上作为陸奥的相馬盛胤的女儿,可比他这个没有家业可图谋的和尚之子的来头来得大。
“乌涅梅是少见的咒术师,很好用。自从月初凉和雁来参与了针对三好氏和十河氏势力的战斗,正式元服后,乌涅梅已经帮我们挡下了两次咒杀了。”
“这么早就元服吗?您那对三胞胎兄姐才要三个月后才满13岁吧?”出目次郎顺着木纹走向下到,推出一片片薄木花,将木块修成一个粗陋的圆形,“実名已经取了吗?他们应该没有天真到拜领城主的偏讳(注1)吧?”
出目次郎指的城主是雨雾城的城主香川清景(注2)。
“不,按照那个花和尚的习惯,现在他们应该叫继国文月和继国叶月才对。”继国十真顿了一下,补充道,“住在荷塘还是水田旁边的那个女的…明天要举行着裳仪式,好像要跟香川的一个女的嫁到隔壁香西氏呢。”
一时之间继国十真也想不起来住在那个院子的还没出嫁的六姐叫什么名字,似乎叫做阿荷还是常夏(注3)?
“是葵姬,跟《源氏物语》的葵上一样…”出目次郎叹了口气,越发无奈了,“名字我可不知道…十真大人连自己胞姐的名字都不记得吗?”
“反正陀罗坊只会按照和历的月份起名,记不记得无所谓。”继国十真直白的说道,“我可不想叫时雨、神无、神有之类的名字,现在的名字就很不错。”
“唔…这么一来,没有幼名的十真大人反而成为家中的异类呢。”出目次郎装模作样的摸了摸自己没有长胡子的下巴,总结道,“会被人怀疑您被当主逐出或剥夺了使用通字的权力吧?对您的理想不利哦。”
“无所谓,你们(平民)不是也是这样吗?成年之后继续沿用自己的幼名…总比有些从出生起就是法号称呼的假秃子们好。”继国十真指的是名义上都是僧尼、实际上非僧非俗的本愿寺教团,“取名也不一定延续那些惯例啊。”
例如从继国十真往上再数三辈的直系亲属都没有使用通字,而到他们这一辈突然用起了通字…大概是陀罗坊暗中还做着取代继国元月这个当主位置的美梦吧。
“十真大人如果打算脱离陀罗坊大师,又没打算重开一支分流的话,本家那边的当主和家老就要接触一下了。”出目次郎看着手里逐渐有了形状的木块,满意的吹掉上面的木屑,“最便捷的方法就是请继国当主担任您的乌帽子亲…十真大人有在听吗?”
“真麻烦,陀罗坊那个花和尚就不能直接杀掉吗?”
有些烦躁的继国十真下意识地想要抱着某个毛茸茸的东西撸毛,触手之处却摸了个空。他觉得有点奇怪,直觉告诉他,这个时候他是能够抱到那只大猫的。
“还有那群浪费天赋的白痴……”继国十真搓了一把身下草编坐垫外露的干草,撑着脸颊,脸上渐渐露出笑容,“干脆先把外嫁的那几个先干掉,再嫁祸给三好氏和十河氏好了。”
“唔…次郎君觉得让她们"错杀"自己的丈夫如何?”
“…请务必不要,有点寄人篱下的自觉吧,十真少爷。”还有不要那么亲热叫他啊,感觉好诡异,“东、西赞岐两边的摩擦已经够多了,请务必不要为了您一时兴起,破坏来之不易的和平期了。”
“只是玩一下而已嘛,反正他们总有一天会打起来的。”继国十真拿起一边出目次郎雕废了的木块,看了几眼,“你好无聊哦,出目君。我们来玩「金毘罗船船」吧,用满追君的孙子玩。”
“您为什么一定要丢在下的侄子玩呢?”出目次郎叹了口气,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揉了揉脑门,“逗哭孩子自己又不哄,喜欢孩子的话,您以后自己生一个吧。”
“如果未来的孩子,不是没有才能,就是像那些傻瓜一样浪费自身的才能的话…还不如一开始不要生下来,免得看了糟心。”
对继国十真来说,子嗣这种东西,只是地头(领主)用来稳定和安抚追随者人心的工具。在这个各方势力摩擦不断,时不时有作恶的妖魔鬼怪将人类当做食物的年代,作为被追随的人除了稳健可靠的势力和背景之外,稳定的家庭和妻妾子嗣也被放在考虑范围内。
在继国十真心里,领养或是抢一个兄弟姐妹的孩子回来也是不错的选择,虽然可能会面对养子养女弑亲叛乱的事情,但首领的位置本就是有德者居之,他如果被击败,也是自身能力不足所致,没什么好悲伤愤怒的。
“但您总要娶妻生子的,将继国氏的血脉传承下去。”如果继国十真想要做到当初他所说的那样,拿下纪伊,甚至整个南海道,“您也该考虑起来了吧?正妻最好从纪伊的国众和豪族里面选择,例如有田郡附近的汤河氏;或是跟守护或守护代有关的畠山一族…虽然近些年有些没落了,但也有可取之处。”
当然,从依附继国氏的家族或是家臣的子嗣里面选也可以,但继国当主的儿子与继国十真年纪相近,恐怕在争取上会有些难度。
“畠山氏是源姓和足利将军的畠山,已经不是平姓的畠山(注4)了。”继国十真想到了对自己释放善意的宗雅氏和宗氏宗父子,他们是坚定的传统派,如果要取得他们的支持的话,迎娶同为平姓的女子,甚至从宗氏或津木氏两支选择是最好的,“氏宗君没有女儿,倒是雅氏先生的末女榎因为未婚夫战死,至今尚未有新婚约。”
“葭姬已经19了,十真大人。您难道喜欢年纪大一点的吗?”
“年龄比自己大的老婆,穿了金草鞋也要去寻找(注5)。”
在日本的传统习惯里,男性一旦成家,就要分家。这时候,娶一个年纪比自己大,像姐姐一样的女人回来协助有家业要继承的男性,成为一些武士家庭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