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是太后懿旨,兹事体大,祺妃妹妹稍安勿躁。太医医术超群,寸步不离守着陛下,陛下定会无虞。祺妃妹妹勿要自乱方寸。”她掩着手轻咳,余光扫视众人。那位推出她的妃嫔隐入人群。
一名年轻内侍在安如海耳边说了几句,安如海耷下眉,严肃起来,躬身将众妃嫔请了进去。
“陛下醒了,请各位娘娘轻声随奴婢进去。”祺妃冷眼瞧了他一眼,领着众妃进了华安殿。姜芜跟在后面。
她有贵妃之名,却无贵妃之权。祺妃是右丞相之女,嫡出哥哥为天子镇守边疆,天之骄子惯了,对姜芜一向瞧不上,连带着镇北侯府也被她低看。平日在宫中,皇帝宠爱,她更是目中无人。今日被姜芜以贵妃身份压下一头,本就不快,逮着机会给姜芜难堪。
姜芜习以为常,缓缓进了华安殿。殿内地龙烧得旺,暖意扑灼而来,四面门窗密不透风,熏香冉冉,有些沉闷。
沈清安被内侍扶着倚在榻上,以祺妃为首,关切的询问圣安。
沈清安一阵搪塞后将人打发。姜芜抚上袖中的锦囊,斟酌措辞,正要开口。
“贵妃留下。”姜芜在祺妃怨恨的目光中投向沈清安。他淡淡的舒展眉目,但眉宇间还是藏着几分痛苦。
姜芜福了福身,将锦囊收入袖中。
众人散去后,沈清安将宫人内侍遣退,殿中只留两人。姜芜莫名心悸,惶惶不安。
“上前来。”沈清安开口,喜怒不形于色,姜芜上前几步,猜不透他留自己原因。
沈清安平静祥和,和往日不太一样。
“好奇朕为什么留你?”沈清安开口有些艰难。姜芜目光往下移,白色寝衣下若有若无的渗出几丝鲜红。
沈清安受伤了?
她以为沈清安是为了控制大局,试探太后,故意称病不出。
“你受伤了。”因为沉闷,沈清安苍白的脸上浮起潮红。听到姜芜的话,他缓缓抬头,同样苍白的手捂上心口。
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死了。
喉中冒气腥热。
“若是陛下身体不适,臣妾改日再来。”姜芜说。
沈清安摆手,“无妨。”
“暂时死不了。”
“但有些话迟了,就会永远错失。”
姜芜不安的心更加焦灼。
沈清安什么意思,拉拢她?还是利用她?
一边谋划着清算镇北侯,一边让她为他卖命。
她是什么很廉价的物品吗?
姜芜皱起眉,不悦压下脸。
上一世,沈清安也曾找过她,明里暗里的从她口中套话,不过那时不谙世事,懂也不懂,揣着明白装糊涂,也让她糊弄过去。
想独善其身,不太可能。
两虎相争,必有一亡。
若她左右不定,下场只会比刘婕妤更惨。
刘婕妤门第不高,父亲为官半生,却始终处于下品。官阶最高不过五品,在朝中混得左右不逢源,人称“朝堂狗尾草”,两头倒,看局势下菜,两头得罪。终于惹得太后不快,寻了个由头治刘婕妤重罪,家族被连,全家流放,终身不得归京。
沈清安在逼着她战队。
所以上一世因为自己的迟疑不决惹得圣怒,才让家族蒙尘,满门抄斩的吗?
她握紧袖中拳,又缓缓松开。
“陛下请说。”她决定直面,不再逃避。也在认真为今后谋划,为镇北侯府求得一线荫蔽。
沈清安勾起一抹苦笑,“你向来聪慧,又胆大包天。朕将你留下,不该猜到了吗?”
姜芜自持冷静,可还是生出一抹后怕。
她缓缓开口:“能为陛下分忧,是臣妾本分。”
几乎滴水不漏,又残喘生机。
但她不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什么也不知道。
“臣妾愿意为陛下效劳。”
沈清安依旧很虚弱,常年吃药,又被刺杀,让他看起来更加疲惫。
“好一个本分。”
“如此,甚好。”
“不过臣妾有一个条件,请陛下应允。”她鼓足勇气开口。她知道,生杀夺予的权力在榻上那位圣人手中,即便再不得势,再无实权,要她性命,镇北侯府性命,也不过一句话。
太后尚且周旋几遭,但沈清安只需一句话。
沈清安抬头,疑惑的看着姜芜。
“立后之事,请陛下三思。”她铿锵有力。姜芜说这话并不为自己,是为林殊,也为镇北侯府。后来她想了,虽然仍然不明白林殊为何会选择自己,但她会将自己的价值最大化展现在林殊面前,让他真正成为她的退路。
她胆战心惊的等着沈清安开口。这一时间无比漫长,仿佛过了许久,然而熏香才燃完一小节。
沈清安没料到姜芜说的会是这事。她向来不关心后宫新添了谁,谁承了圣宠。今日,到是,有几分可爱。
沈清安点点头,沉闷的应了一声,“朕会好好考虑。”
姜芜走后,沈清安不由自主的勾起笑。他才不会真的立那林氏为后,不过混淆视听,逼太后出手而已。
他没有龙阳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