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尘将这只芙蓉金花步摇收回自己的口袋里,不再说话。
夜晚。
深冬的晚风不似盛夏那般舒爽,总是透着一股凛冽的寒意让人颤栗。此时月亮高高挂起,街上早已空无一人,倒是家家户户门口摆着的红灯笼彻夜长明,离远了看仿佛像是闪着红色光芒的星河,倒是别有一番韵味的美。
在望安楼的楼顶上,江逸尘半支着身子趴在瓦片上欣赏这夜间的景色,在他的身边放着几个盛满酒的白骨玉瓷酒壶,他已经饮空了好几个了,却仍不解心中的烦闷。
楼顶上又有一人趁兴而至,他默默的走到江逸尘身边端坐下,雪白的长袍在月光下映衬的格外耀眼,江逸尘即便不回头也知是谁来了。
“一个人喝酒不闷么,怎么不把芊芊叫来?”顾司年突然开口道。
江逸尘也不看他,懒洋洋的答道:“她醒过后没多久,便缠着让我讲怎么收服了林婉华。她这次倒是挺聪明的,察觉出了林婉华的异样。我把林婉华的前世今生讲给她听后,她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睡着了,不愧是属猪的真能睡。”
顾司年笑了笑道:“她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
江逸尘没好气答:“是啊,心地善良是真,人傻也是真。”
顾司年道:“既然没人陪你喝酒,那么我来吧。”说罢便欲拿起江逸尘身边的一个酒壶。
忽然,江逸尘的手握住了顾司年的手腕,制止住了顾司年拿酒壶的手。顾司年正感到奇怪之时,江逸尘道:“你还是别喝了,省的一会现了真身让捕蛇人捉去。”
顾司年无奈的苦笑两声,没想到江逸尘连他都开始挖苦了,看来江逸尘已经把自己当成真朋友了。顾司年只得苦笑道:“江兄这是小瞧我么?”
江逸尘却一脸认真道:“不是我小瞧你,你不过也就六十岁,换算成人间的年龄来讲也才是刚刚束发的年纪,酒呢,这种东西是给大人喝的,你还是不碰为妙。”
听到这句话,顾司年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神情却愈发严肃起来,他向江逸尘问道:“我心中的一直好奇,你是何时发现我龙族的身份?你又如何得知,我才不过六十?”
江逸尘将身子坐直,他转头看向顾司年。
顾司年那张白净的脸蛋被月光照耀着如同光泽的白玉,凌厉的眉峰与挺拔的鼻梁中和了面部线条的柔美,令他看起来刚柔并济。他的模样放眼六界也是美的令人惊心动魄,只不过现在的他眉头紧锁,眉宇间透着疑惑,略有几分凶意的看向江逸尘。
江逸尘看着顾司年的脸庞愣了几分,随即转头又将目光看向远方,不再看向顾司年。良久过后才缓缓道:“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那刻起,便知你的身份了,因为你,和我认识的一个故人很像。”
听到这里,顾司年瞪大了双眼,他激动的站起身,很想大声向江逸尘询问很多细节,可是理智终将压下了他的冲动。他紧闭双眼坐回原地,身体微微发抖,不断的压制内心迸发向外的情感。
江逸尘看到他这番模样便不再说话,给顾司年一点时间让他去接受这件事。
良久,顾司年心态逐渐恢复平稳,他想说的太多了,但终将只混合成一句话:“她现在还好么?”
江逸尘答:“去年刚去世。”
顾司年低下头,眼眶中划出一滴泪水,他无数次幻想着与她重见,却又不敢见面,生怕她再像之前那样,冲他燃烧了一把大火把他逼走,怕她讨厌自己。
往事回忆又重新浮现在眼前,只令人徒增伤感罢了。最后,顾司年只能小心翼翼地向江逸尘问道:“我还可以再看她么?”
江逸尘饮下一大口道:“罗汉江青峰山上。”
“谢谢。”顾司年答。
夜风吹过,寒意袭来。江逸尘与顾司年都身着薄衣,却感觉不到一丝寒冷,任由夜风将他们的衣角吹起。风,带来了很多往事,也带走了很多秘密。
沉默多时,顾司年看向江逸尘,一脸认真道:“刚才问了你这么多,你应该也有很多想问我的吧,你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江逸尘淡然道:“一开始确实有很多想问的,现在想来也没有问的必要了,我们底牌已经亮的很清楚了。你我一黑一白,一正一邪,虽是宗亲,却走的是截然相反的道路,没什么好说的。”
顾司年道:“若说之前,是的,可是现在,不是。”
江逸尘倒是对顾司年这句话感起兴趣,他看向顾司年道:“若要说起来,你此番前来目的不就是为了芊芊么,刚才我们都昏迷的时候,是你带走她的绝佳时机,你为何不这么做?”
顾司年笑着轻点一下头道:“她现在跟着你很安全,我很放心。”
江逸尘收回目光,转而看向远方,眼神既深邃又充满杀意道:“我今天可以把话撂这,若谁带走芊芊,我必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顾司年先是怔了一下,显然江逸尘并不是完全相信自己,他只得苦笑一声道:“好,我也可以说,若有人伤害她,我定然也不放过。”
深冬的半夜,一切都静悄悄的,这两个人对着月色起誓,唯有彼此见证这一切。月色溜进了芊芊的房间,照在芊芊熟睡着、全然不知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