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舒窈惊愕,手中茶盏难以自控的颤抖着,温热茶水溅在手指上,她却恍若未觉。
她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抵着未知的恐惧,强压下心头波澜,眸色透出狐疑,打量着面前少女,略显强势的问:“你说什么?”
“千夜使臣,本名叫李修臣,他来北国,是为与你再续前缘,你们的事,被人上书到储君面前,欺君罔上,储君绝不容你。”惠子人畜无害的望着她:“我可以帮你逃出去。”
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揪紧,她感觉得到,此事背后正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阴谋,一场她尚且无法堪破的阴谋。
而燕宁也身陷这场阴谋之中。
否则他绝不会容忍这种事,被人抖出来。
以为三言两语拿捏住她,惠子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很快又恢复天真模样:“二小姐莫慌,殿下尚没空处罚你。但眼下情况,确实对你不利。我虽不知你身上发生过什么,但既然我能得知此消息,说明此事已瞒不住。你若想自救,需尽快离开。”
要她离开的目的是什么?
她凝视着这个叫惠子的少女。
少女眸光清澈,仿佛真的只是出于好意。
她心存戒备,却也不失决断。
问道:“你准备如何帮我?”
惠子微笑。
“我会些易容术,可扮作你留在殿中,你扮作我逃离此地。”
阮舒窈面色犹豫:“为何愿意帮我?”
惠子神色复杂几分,轻叹:“天厥使臣身份特殊,他的生死,关乎两国和平,二小姐去找他,定然不是出于私情,而是在为两国安宁争取一份希望。我虽为亡国俘虏,心中却很敬仰二小姐,所以愿意帮您。”
阮舒窈默然,她先前确实怀着这样的心情,想过救李修臣。
可如今局势,好似深海漩涡,她没有再投身漩涡的道理。
而惠子的这套说辞,她自然也是不信的。
“我也有私心。”惠子坦白道:“我不愿一生都如任人赏玩的物件般度过。帮你,或许能为我自己赢得一线转机,你是储君的心上人,只有你走了,我才有接近他的机会。”
她可不打算走。
轻轻搁下茶盏,浅笑道:“你为什么觉得,殿下一定会处罚我?”
“因为你嫁过人,对他不忠。”惠子与她对视。
现下,阮舒窈已知道发生何事,反而不再恐惧,也没心思继续与惠子斗嘴,笑道:“他想怎么罚我,我由着他便是。”
“你……”惠子一时语噎:“你不要命了?”
“你可是以为殿下喜爱你,便能凌驾于帝王威仪之上?”
“殿下雷霆手段,眼睛里如何容得下沙子。”
“他不惜两国交战,公开虐杀天厥使臣,如此残暴秉性,怎会轻饶你?”
“惠子姑娘贸然来找我,大将军不知吧?”阮舒窈静下心,试图厘清一些看不见的真相。
“什么意思?”惠子好似不懂。
阮舒窈笑了:“随口问问。”
“你真不走?”惠子可惜道。
“走不了。”
她听着殿外脚步声,摘下身上贵重首饰。
“笃笃笃。”内侍敲门,依旧恭敬道:“二小姐,殿下请您去百兽园观虎。”
惠子不敢置信的望向她。
怎么会,殿下竟然还肯见她。
她认为不是什么好事。
惠子执意想要跟着,她也就同意了。
-
北国儿郎勇猛,古有斗兽的习俗。
文景帝退居太极殿后,百兽园便成了一个野生兽场,弱肉强食,除了虎狼之类的猛禽,其他动物差不多都被内部消化了,渐渐的连驯兽师也很少敢踏足此处。
兽场生机盎然,遍地花香。
正对斗兽场的高台临时加固过,再往前的投喂点吊着一个男人,不必近看阮舒窈也猜到是谁。
兽场内,几只斑斓猛虎慵懒卧于巨石之上,金黄皮毛点缀着黑色条纹,锐利眼神透着一种不容侵犯的王者之气。
伴着一嘶虎啸,燕宁深邃目光投向她。
她迎风而立,身姿曼妙。
“参见殿下。”阮舒窈淡淡抬起昳丽眼眸,与燕宁目光撞上。
燕宁一派冷沉,接过内侍递来的热酒,并未与她说话。
案台上摆着各种美酒、烤肉、鲜果,还有她爱吃的枣糕。
“今日风大,殿下少饮些酒。”她微微颔首,姿态端方。
燕宁轻晃酒盏,旋起一圈圈涟漪,仰头倒入口中。
此时,一个宫女伏在他脚边,双手递上秀帕。
属于女子独特的清香在风中飘散。
燕宁接过秀帕擦手。
“殿下。”惠子抬起头。
燕宁认出她,道:“你怎么来了?”
“奴婢前来侍奉殿下。”惠子道。
“陪孤喝酒。”燕宁向后靠实。
嘴上让人陪他喝酒,身体却往后靠,无意识与她拉开距离。
“是。”惠子展眉一笑,犹如梨花初绽。
阮舒窈自觉退去一侧。
投喂台上搬来砧板,刀斧,解刨套具。
惠子斟了半盏浊酒,递到燕宁面前,夹着嗓音道:“殿下,那边是要做什么?”
“一会儿就知道了。”燕宁摆了摆手,示意她拿开酒盏。
惠子长睫轻颤,柔柔道:“是奴婢多嘴。”
燕宁看她:“惠子?”
“奴婢在。”
“今年多大?”他饶有兴致的问。
“回殿下,奴婢今年十六。”她垂着眼眸,甜美温顺。
“家中还有什么人?”燕宁关心她。
“禀殿下,奴婢家中,再没有其他人了。”长睫下抑着淡淡哀愁。
当真是惹人心疼呢。
阮舒窈看向投喂台。
被吊着的李修臣,面上肌肉痛得发抖,正在看她。
眸光交错间,燕宁长身立起,挡在两道视线中间。
大步行来的赤膊男人抱拳:“禀殿下,已经准备好了。”
燕宁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