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达冈上位后把基本主义的两大基本原理强行归在黄金律法原本之内不就是最有说服力的例子吗?
“嗯,我的乖女孩记得不错。”
正午的光线变得更为强烈,书房内的温度似乎都有所提升。
诺丽纳的眉毛又拧在一处:拉达冈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要是还不懂那就真没脸说自己是瑟濂老师最喜欢的学生了。
“正统”绝非永恒不变,它依附于当前最强力量,从普拉顿桑克斯到黄金树、从熔炉百相到黄金律法,哪怕是交界地现有的运行,实质上也完全取决于她当初修补法环时的意志投影。
若说蕾娜菈凭借过人的魔法才智和强劲的辉石骑士们使卡利亚垄断了交界地对“月”的解释权,那么这也是她能成为魔法学院最高阶魔法师的基础:学院内部那些反对起源派的势力既被神秘强大的月之魔法所深深吸引,最终也被其背后所代表的势力反向侵蚀。
主动接纳的魔法概念招致被迫寄生的政治实体,当卡利亚被黄金树势力不断挤压暴露出致命破绽之时,魔法学院那群早已不满卡利亚统治的魔法师们便瞬间回以堪称疯狂的报复。
毕竟,学院保守派当初为了抗衡起源派所主动接纳的是月之魔法,而不是满月女王和她背后的卡利亚。
“不只魔法学院吧?”她回想着拉达冈之前那次在书房和她关于利耶尼亚战争的讨论,愈发肯定他遮去了某些信息,“蕾娜菈当时的状态几乎是人尽皆知,魔法学院的人又不是傻子,既然学院本身就不推崇学术政治化,难道还会特意让一个已经疯掉的卡利亚女王继续挂名领导者的位置吗?”
神祇意味深长地打量她一眼,继而半垂下眸子,仿佛在思考该如何完美应答。
她大半个身子几乎站了起来:“我要听实话!拉达冈——你既然说爱我,那就应该对我开诚布公、你不能像从前那样半真半假地装模作样应付我!”
神祇轻轻叹了口气,身下的鎏金座椅因他起身的动作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拉达冈绕过堆摞在一起的典籍,袖口的布料跟着轻轻掠过桌沿。
当那只温热的手掌熟稔而亲昵地覆上她后颈时,诺丽纳的睫毛扑簌簌颤了几下。
“别着急,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她闻言将头往后仰了仰,抵住他的腹部。
拉达冈温柔地拨开她鬓边垂落的散发,然而语调中藏着股久居高位的淡漠:“交界地任何通过艾尔登法环展现的律法皆遵循神王唯一制——此乃黄金树时代之前便已铭刻于法环基底的绝对法则。”
“你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男人将自己的那双手分别覆按在她两侧的肩膀上。诺丽纳恍惚间甚至不能确定他的语气转变是因为她还是这些对她来说过于冷酷的律令。
神祇火红的发丝被规整地拢于背后,那股温和但疏离的语调犹如他们刚认识不久时,冷涔涔地渗了下来:“黄金律法决不会容忍任何人僭越正统神王之位,所以卡利亚女王本来就不应该存在,就像被葛孚雷率军征讨并消灭的风暴王一样。”
心头重重一沉,她蓦地抬起胳膊抚向他的一只手:“拉达冈——”
被金色填满的赐福眼眸清晰地倒映出她此刻的身影,神祇的手继续往里划去,直至环握住她的脖颈:“黄金树赢得无数次征服战争才将黄金律法立为唯一正统,所有对律法不敬的、妄图挑战这一制度的人,都不应存在于世。”
诺丽纳的胸腔明显起伏了一下,拉达冈看到她甚至故意任人宰割般将自己的脖子又往上抬了抬。
她的心在狂跳。
只是无关风月。
“黄金树能雕琢祖灵之王和艾丝缇的追忆,而那棵幽影树身为它的影子,更是连癫火之王的追忆都能一并雕琢——假设连这种绝对独立于黄金树的存在都能得到‘包容’,包容个月又有什么难的?”
拉达冈眼底顿时化开一抹堪称灿烂的笑意:“那和黄金律法又有什么关系呢?连黄金树都得为黄金律法服务,卡利亚又凭什么敢独创月之信仰,和黄金王朝相提并论?”
她喉头一梗,登时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我的好姑娘,或许你该明白一件事。”神祇的呼吸拂过那顶金色的艾尔登之王头冠,匀称的指尖亦顺着女人颈侧蜿蜒而下,堪堪停在她锁骨的凹陷处,“罗德尔可以代表黄金树,满月却不能代表魔法学院——你曾在竞技场内摆弄的那把辉石克力士就是最好的证明。”
女人目不转睛地回望着神色愉悦的丈夫。
“所以,黄金律法包容并接纳了那群毫不关心政治、只醉心于辉石研究的魔法学者,因为他们既不会对黄金律法造成威胁,还可以作为黄金树势力的延伸——只要加以正确引导,魔法学院和与其签订契约的杜鹃便能成为黄金律法的得力助手。”
一边说着,拉达冈的指尖也缓缓在她锁骨上来回游移:“第三次攻打卡利亚的战争,可不是罗德尔士兵发起的。”
“……”她情不自禁地张了张嘴。
“卡利亚城寨经此一役彻底破败,苦心经营多年的势力遭受灭顶之灾,再无重建可能;另一边,作为学院雇佣兵的杜鹃军队也损伤惨重,元气大伤。”拉达冈仿若没察觉到她指尖生出的细微颤抖,径直用自己的手指穿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怀有可笑野心的魔法势力退出交界地舞台,沉迷于学术研究的魔法势力也遭受重创——这样一举两得的事,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诺丽纳心头蓦地泛起一丝并不平缓的涟漪——拉达冈身上裹覆的隐形锁链是黄金律法经年累月缠出来的,然而缠到现在,早已说不清这份执念究竟是哪一方不愿放手。
“就算没有蕾娜菈,卡利亚也还剩两位公主呢……何况蕾娜菈并没有死去。”
“要是让她死了,菈妮在名义上大概率会直接成为下一任卡利亚女王——届时我还要额外多花些心力处理掉这份隐患。在不违背黄金律法的前提下,彻底除掉一个蒙受黄金赐福的半神可远比除掉一个异教徒魔法师难得多。”
要不是知道他真的派人追杀过米凯拉和玛莲妮亚,诺丽纳可能会把他这番话当成过火的玩笑。
可惜拉达冈真做的出这种事。
她边捻动灵马戒指边故作调侃:“听上去你当时已经为第二种可能做好了准备,既然处置‘逆党’如此游刃有余,我的位置恐怕也得自己争取了。”
“我的爱人难道会想要推翻我的统治吗?”
女人被神祇的话猛然一噎,但平常和他斗嘴都习惯了,嘴唇嗫嚅片刻后便脆生生开口:“……万一呢?这可说不准。”
拉达冈饶有兴趣的朝她低了低头:“梅瑟莫和蒙格都靠不住。”
“你就靠得住吗?”
“是。”
她眼睫震颤,又一次陷入沉默。
拉达冈俯身轻轻吻了吻她颈侧的皮肤:“诺丽纳,你我将永远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