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要作为我在王城内的代步工具,你难道也想试试?”
“哦?”
她努力将话题转到别的地方,以免他再冷不丁地继续追问她侧室问题:“目前我在王城内对它只存在这一种需求,你要和它竞争一下岗位吗?”
“那倒不必——”说着,拉达冈稍稍屈起一条腿搭到她腿上,“我已经得到了更为可观的酬劳。”
温热的触感毫无阻碍地顺着他们接触的皮肤四处奔窜,他嘴角挑着细微却真挚的弧度,仿佛有流光顺着他的发丝奔走而过,晃得她心口一烫。
“新年快乐。”她埋首在他颈间,迅速而小声地送出祝福。
神祇也再次给予回应:“新年快乐,诺丽纳。”
清晨躺在被窝里享受温存本不是什么需要反思的事,现在过的又不是朝不保夕随时可能面临死亡的日子,之前只有在赐福边才敢稍作停留地睡上一觉,天亮便立刻继续赶路,而现在只要她想,她甚至可以连续睡上一天;况且她也不觉得有人能再找一批黑刀刺客来暗杀她——先不说罗德尔巡逻的骑士在蒙葛特执政期间就人均配备哨兵火把,稀人刺客也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
但是……
如果彼此连睡袍都没有穿的话,那这个事情就容易走向不同的分支。
“我还是觉得你应该起床。”她红着耳朵小声嘟囔道,“昨天是新年,今天你应该按时起床去批阅政务。”
拉达冈感到有些好笑地按住她的手腕,语气中也不由带着一丝揶揄:“所有需要我审批的政务我都已经在年前处理完了,包括你的那份。”
她一时间找不出别的话,便自顾自往抽回胳膊,用手肘作支撑朝里侧挪动。不甚明显的微光折射进眼底,女人的动作随之一顿。
她左手无名指上多了枚戒指。
是婚礼那天她拒绝接受的契约戒指。
它的戒身比灵马哨笛要更宽,整体也是用纯金打造,环身线条圆润流畅,表面还雕了些交错的线条:它们不像他神冠上的菱格纹样那样刚硬,而是更像藤蔓和枝叶,如流水般自然流动,仿佛象征着生命之河的永恒不息。
而在戒指顶部中央,一颗方形的金黄色琥珀被精心镶嵌于戒面之上,与周围那些曲线设计形成鲜明对比。
“那是黄金树的古老露滴。”他抬起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指节,“和那些红色或蓝色的琥珀一样,能为佩戴者带来一定的恩惠赐福。”
她没应声,又细细端详了几秒,随后便抬起右手,用两指同时捏住侧边将它摘了下来。
拉达冈身形一僵,连呼吸都停滞一瞬。
她浑然未觉地将戒指举至和视线水平的位置,眯起眼睛去看戒圈内侧:
果不其然,在两侧线条的交汇处,有一个小小的、精致的标志。
拉达冈连她唯二的两尊塑像都要命令雕刻师为其额外加上基本主义的符文形象,怎么可能在契约戒指这种信物上不做点特殊标记?
然而对她这番行为另作思考的男人正竭力使自己的声线听起来平静无澜:“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我只是想看你把基本主义符号弄到什么地方了。”
说着她便将戒指重新戴了回去:“你还真是对基本主义有所执念——怎么了?”
神祇脸上的表情很难用言语形容,仿佛原本运行平稳的齿轮突然卡进什么杂物,以致整个系统都卡顿起来。
“没事。”他眨了下眼睛,红色的眼睫扑簌簌地落下一幕,再细看时,那鎏金的瞳子早已变回原本的模样。
她眉头微动,也朝他眨了下眼:“你以为我要摘下来还给你吗?”
他立即小幅度地摇头否认,嗓子也紧随其后给予补充:“没有。”
“哦,那是我多想咯。”略微上挑的尾音昭示着说话者的调侃,诺丽纳深知这种时候想追着他刨根问底其实意义不大——他总能找出各种理由为自己辩驳,即便有时听起来很像诡辩。
她忍不住又往他身边凑了凑:“你给我戴戒指的时候心里有什么感觉?”
“你是我的妻子,”温和的语调像掺了落叶花的花蜜,“它本来就是属于你的,神人将契约戒指交付给自己选择的伴侣,以期待对方能成为自己的王——玛莉卡当年将她的契约戒指交给了葛孚雷,而今我也将我的契约戒指交付于你。”
话音落地,灼人的火焰又缠绕住她,责任、忠贞、爱情——这几个词在纠缠的唇舌间被咬碎成星光碎片似的存在,瞬间流逝于十指相扣的无言。
湛蓝的天穹如同倒扣的海洋,罩住这一方天地,浅色的发丝铺散成浪花的形状,在寂静的柔软上化开,又重新迤逦着聚在一起。
“你将永远享有我的赐福,如万物轮回法则般恒久,似因果相依相续般坚定。”
相触的戒身一同聆听神祇的心跳,深浅交错的掌纹为此充当见证:
“以黄金律法之名,我承诺会永远庇佑与你。”
她第一次觉得这个词语没那么让人反感,如果她往后余生当真要与黄金律法绑定在一起。
拉达冈将她往上抬了抬,紧密相贴的肌肤诉说着彼此的温度,她一字一句地听他将这份祷告说完,心下涌了股清甜。
“这是只献给你一人的祈祷。”
她微微一怔,再度轻轻吻住他的唇角。
模糊的曲调穿过教堂,沿着被改造为阶梯的树根攀行,红狼用鼻尖接了片金色的落叶,繁复却有序的叶脉渗进时光的痕迹。
人总要会某些瞬间而活。
即便那瞬间充满疯狂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