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又见面了,赛尔维斯。”
女人拿着法杖轻敲另一只手的手心,朝他不断走近:“我要的药水做好了吗?”
魔法教授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熬夜熬出了幻觉:“怎么可能?!你——”
她眼中的笑意在用法杖抵住男人前胸时消散殆尽:“赛尔维斯,你还真是好胆量啊。”
男人的脑子迅速回神:“哦……我想、我想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她丝毫未收力气,像是用匕首死死抵住他的胸腔,“给拉达冈通风报信时你也认为这只是个‘误会’吗?”
“你怎么……”赛尔维斯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难道他寄出去的信被女人先一步看到?可若是这样,以她的脾性,怎么可能过去这么久才找上门来?
“我怎么知道?”她硬是用法杖将魔法教师步步逼退至书桌旁:“因为你看走眼了,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什么?!”
赛尔维斯的心重重一沉。
“我真是不太理解,你和拉达冈关系很好吗?”她的眉毛因恼怒而蹙在一起,“还是你真觉得我不会拿你怎样?”
“成王后我还没杀过人……你马上就会成为第一个。”
“等等——解释!我可以解释!”
“我不需要你的解释。”
从紫色辉石中散发的光芒迅速凝聚出剑刃:她极少使用卡利亚魔法,可能是因为瑟濂不喜欢卡利亚?也可能是由于卡利亚魔法大多与近战有关,但对她而言近战并不需要依赖魔法,真刀实剑的搏杀更能让人在生死之际头脑兴奋。
赛尔维斯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她身上的嗜杀之气:“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就没什么想知道的吗?我可以全都告诉你!”
剑刃刺进皮肉的滋味让灵魂都痛苦地颤抖。
“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我要选择祂!”
魔法剑刃散作蓝色光点消散,赛尔维斯劫后余生般大口喘息着塔里的空气。
“说来听听。”她脸上的寒意依旧骇人。
“你太小瞧祂。”赛尔维斯两手扶住桌沿以致不会跌倒在地,“祂在卡利亚那段时间,所有魔法教授全都被要求戴上这由黄金线缝死嘴部开口的面具。”
“所以呢?”她冷笑一声,“你有创伤应激?”
“蕾娜菈靠一众卡利亚骑士和自己的月之魔法征服魔法学院当上掌权者后,第一时间放逐了源流派的两位大师,又组建拉兹利学派并将其抬至与其他学派平等的地位;卡利亚也因她一举跃升至王室地位。”
赛尔维斯用手紧紧捂住胸前的伤口:“作为魔法学院和卡利亚的领导者,她几乎联合了所有不受黄金律法眷顾的势力——亚人,山妖,甚至还有后来和黄金王朝有着千丝万缕关系、大肆进攻卡利亚的杜鹃。”
“杜鹃?”她搜寻着脑中的回忆。
“看到过卡利亚城堡上位于中央位置的黄金树纹样吗?你觉得那些杜鹃士兵们是受谁指使?只有对卡利亚早已不满的魔法学院吗?在你眼里,如果黄金王朝真的在乎这场联姻,会出现这种情况吗?”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杜鹃,杜鹃。
在地底深处的永恒之城,那群自愿斩断头颅追随主君赴死的灵庙骑士,在他们所骑的同样没有头颅的马匹身上垂挂下来的纹饰,与杜鹃骑士别无二致。
是什么原因,让原本侍奉魔法学院的杜鹃,自愿追随黄金王朝的无魂半神赴死?
“还有那个一直被黄金律法的侍奉者们尊为神祇的永恒女王,最终只能敲碎法环才强行中断了祂对交界地的统治。”
“你重用噩兆,调遣恶蛇,借助‘分身’亲自坐镇魔法学院。”赛尔维斯因激动而咳了好几声,但他还是在不断输出:“可若是仅从弄权谋势的角度出发,你认为你这个现任艾尔登之王在运筹帷幄方面与昔日的满月女王和永恒女王相比,谁会更胜一筹?”
“诺丽纳,你连行走交界地的名字都是你的魔女老师给你取的。”
“蕾娜菈整日抱着颗琥珀卵失心成疯,玛莉卡亦‘功成身退’湮于历史——你呢?你又会是什么结局?”
“拥有成王能力的褪色者和拥有绝对力量的律法神祇。”
赛尔维斯说着又连续咳了好几声,丝丝缕缕的血痕顺着面具缝隙流下,她刚才是真奔着取走他的性命捅的那一剑。
“选谁更有可能活命,不是一目了然吗?”
“但最令我难以置信的是你今天竟然还能毫发无伤地站在这和我讲话……诺丽纳,或许我真对你看走眼了。”
因面具阻挡而变得格外低哑的嗓音如同在毒池中泡过,让人不住恶寒:
“是祂变了,还是你当真与众不同?”
“……遗言说完了?”女人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似乎刚才只听他讲了什么事不关己的老旧故事,“身为卡利亚魔法教授,你的心倒是一点不偏向卡利亚。”
“你不妨猜猜,为何祂的雕像和红狼都在魔法学院而不是卡利亚城寨。拉塔恩为黄金王朝封印的是群星,不是月亮——黄金王朝忌惮的可不是卡利亚,而是魔法学院。”
月之信仰本身就就基于群星信仰,若是星星被封印,月亮自然也无从发展。黄金树英雄的联姻对象不仅是卡利亚女王,更是魔法学院的掌权者。
“一个入赘的王夫,却有权勒令所有魔法教授都戴上这样的面具,你觉得是因为蕾娜菈太爱祂了吗?”
她突然不想再继续听下去:“赛尔维斯,如果是我,被金针缝的可就不只是你的面具了。”
“哦?”魔法教授咽了口唾沫平复呼吸,“那套印有黄金王室徽章的缝纫工具现在在你手里吗?”
她眯了眯眼。
“在那座结缘教堂里捡的吗?”
女人的默认让他觉得一切更加可笑。
“名义上是为了方便生活才带来的黄金缝衣针,这么多年却一直被弃置在无人问津的教堂,然后被你这个喜欢到处乱逛翻别人东西的褪色者捡到手。”魔法教授声音中的讥讽越说越明显,到最后甚至直接边咳边笑:“你不会认为这算是祂和你的缘分吧?”
她没说话。
“哎唷——真是,咳、咳咳……不好意思。”赛尔维斯嘴上说着抱歉,随后却用如同初见时打量她的眼神望向她,“诺丽纳,我知道你为什么能平安无事了。”
男人毫不顾忌地当着她的面甩了甩袖口,认命般重新坐好等她下手。
他真不理解,为什么重来一次他还是要栽在蠢人手里。
难道这个世界真的就偏爱智力低下的蠢蛋?
再精通魔法又有什么用?瑟濂教出来的徒弟,还真是和她一样目光短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