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太久没听她直截了当地在他们面前爆粗口,红狼顿觉还有些新奇。
诺丽纳才无暇管它乱飘的联想,她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如果他们出了事,我一定和你不死不休。”
“好啊。”
他应得干脆,偏偏脸上那幅带着冷漠的温和面具并没有随之摘下。停在树杈上的孤鸟振翅离开,几近赤裸的幽幽深意从神祇金色的眼睛里倾泻出来,卷着她的惊疑共同沉入深渊。
“你……”
拉达冈的目光定格在她紫色的眸瞳里,一字一句吐得缓慢而清晰:“‘不死不休’,我记住了。”
迎着她难以置信的视线,他的嘴角上扬出明显的弧度:“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真是有病!”
她怒火中烧地拂袖而去,简直是在印证方才说过的话。
在女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后,瓦伦汀恍惚间又看到了自己即将上涨的工作量。
“嗯……”它必须承认它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你还好吗?”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好?”
神祇回答的很快,红狼强压住心头升腾起来的反驳欲望——它近来和那个猎犬骑士斗嘴斗习惯了,连带着阴阳怪气的本事也有所加强。
“……好的。”它决定不再主动开口。
这场无人率先服软的冷战持续了好几天——罗德尔居民一传十十传百地得知了一个令他们惶惶不安的事情:王眼中的赐福消失了。
王身边的禁卫骑士们对此不置一词,有人说他们眼中的赐福仍在,所以王眼中的赐福肯定也没有被剥夺。好不容易能重新安稳生活的居民们却依旧坐立不安:他们可不想再经历一次破碎战争。
当事人对此充耳不闻,索性每天两点一线的穿梭于书房和自己的小寝室。
潮湿的味道再度飘进鼻腔,诺丽纳烦躁地将窗户反锁起来:罗德尔最近的天气简直也有病一样,就知道下雨。
烛火在灯罩下摇头晃脑,她和衣躺在床上发呆,纷杂的回忆在雨声的伴奏下渐渐远去,等她再睁眼,却发现自己被关进一间漆黑的牢房。
真是疯了!现在谁敢关她?
女人蹙着眉头摸向腰间的法杖,但只触到一片粗糙的东西。
她重重叹了口气,将手伸向无名指上的灵马哨笛,然而她的指尖并没有出现那早已熟悉的触感。
不可置信地将双手搅缠在一起,她的心跳声也如雷贯耳。
戒指呢?
谁将她的戒指拿走了?
“勇士啊,能否请您为我带封信捎给城中的父亲?拜托您了,请把那封信交给留在城里的父亲。”
熟悉的声音骤然传入耳中,她猛然一惊,近乎恐慌地跌坐在地。
“请卸下一切,往前方的门前进。门一定会为您而开,您也会见到叁指大人……愿浑沌火焰能深植于您。”
癫火女巫?
为什么海妲的声音会出现在这儿?
她眼前瞬间烧起黄红交织的火焰,如那团燃烧在癫火灯塔和米德拉头部的一模一样。
夺目的火光让她得以看清自己的身体,丑陋的烧痕烙在她原本光洁的皮肤上:全身都在灼烧,浑浊的脓液顺着溃烂的眼球流下脸颊,滴落在她空空如也的无名指上。
一个沙哑而疯狂的声音骤然从火里浮现:“褪色者啊,几乎所有人都心心念念地想要你成为艾尔登之王。”
“想要你成为一个温柔的、为人民而存在的王。”
“可是你真的想当一个温柔的王吗?你真的想当黄金律法的王吗?你真的想当艾尔登之王吗?”
“住口、住口!”她竭尽全力地吼了回去。
“不该焚烧那可怜的女孩,该焚烧的,是您自己的身体。”
她的耳朵里不断冒出嘈杂的话语:
“不要靠近……原谅我吧……”
“……唉,爱恨情仇,一切都被癫火烧熔了。”
“浑沌绝不会死亡,我们会再次相见……”
“我们的王,我们的癫火之王啊,请熔化那分隔你我的一切事物吧!”
她愤恨地撕扯着皮肤上的结痂,鲜红的血液如恶鬼留下的符文爬满她的双臂:“闭上你的臭嘴!我从未触碰过癫火!也没想过要当癫火之王!”
“诺丽纳——看看你被癫火拥抱过的眼睛……”
难以忽视的疼痛逼得她拼命捂住双眼,剧烈的灼烧感使她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痛苦。
“你从一开始就成功推开了那扇门。”
“你为交界地带来了深沉罪孽,看看你带来的一切苦难吧!看看躺在你脚下的那堆尸骸!你才是最该被焚烧的罪人!”
她用力地摇头否认——喉咙也被烧熔,无法吐出完整的句子。
“啊,愿浑沌充满世间,愿混沌充满世间!”
噩梦在火中收束,她不顾一切地逃离了房间。
夜色初显,黄金树的枝叶透着股令人心醉的微光。她眼前却仍是那团巨大的癫火,无孔不入地刺激着她此刻脆弱的神经。
不加掩抑的哭声吸引住巡逻的骑士:“主君、主君——您怎么了?”
女人看到熟悉的面孔只觉得更为难过:“我要离开这里,我不想继续在这,我不想留在这里了!带我走吧,我好累啊……”
骑士也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感到惊诧,但还是迅速轻声安抚:“请不要哭泣,我会保护您的,别怕。”
“奥雷格,我不想待在这里……”
“好的,那我们离开,请先起来,地上凉。”
骑士耐心地哄着她濒临崩溃的情绪,任她如稚子般发泄连日堆压的情绪。
尚未平息下来的恐惧在泪水中肆意奔行,她颤抖地蜷在骑士的怀里,无暇顾及身后那道朝他们缓缓倾轧过来的影子。
然而她总是逃不掉的。
“王想去哪?”
神祇的声音如最后的判词般击穿她的耳膜。
她终于崩溃地再次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