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您所说的,那位名叫尤弥尔的大祭司,我先假设他也有着一位学者该有的脑子。那么无上意志确实有可能在永恒之城的稀人一族伤害指母后降下神罚;同样,指母本身遭受的毁坏让它无法再成功与无上意志取得联系,因此无上意志也自此切断与交界地的一切联系,倒是梅蒂尔一直按照祂最初的想法,结合它自己的理解,控制着交界地的运转。”
“换言之,我们确实算某种意义上的‘弃子’,但同样,您当初在幽影之地把它打伤后它逃走了——即使仍在交界地,但短时间内它也无法再影响交界地秩序的运转。也就是说,交界地现在确实不再会轻易受所谓的神祇力量的摆布。”
“至于拉达冈大人为什么会复活,我想,只可能是您选择了用以黄金律法为基础的修复卢恩修复玛莉卡残躯的缘故。”
“那为什么玛莉卡没有跟着被复活?”
“您不是说玛莉卡和拉达冈的关系是互为半身吗?首先,基本主义并非最初的黄金律法;其次,结合您描述的玛莉卡被命定之死穿透身躯挂在黄金树内受罚,那最后和您交战的已经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了。金面具本身就是一个坚定的基本主义者,他发现的修复卢恩也是基于拉达冈研究出的黄金律法基本主义,所以祂才会作为新的律法神祇被复活,并且成为新的黄金律法容器。”
百智爵士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按照金面具的设想与发现,律法神祇确实不应该有感情才对……”
诺丽纳没有出声,她脑子里只剩下一件事:
当初修补法环时和无上意志的交易闹了半天原来只能算她自娱自乐?
心事重重地从百智爵士的书房里走出,她并没觉得事情有变得多轻松:从第一次见到活着的拉达冈到现在,她无数次烦闷为什么复活的是他而不是玛莉卡。至于理由,她其实也说不上来,只是总会莫名觉得和拉达冈相处要比和玛莉卡相处更麻烦。
但他最近的行为和表现又让她挑不出毛病——
除了总想让她晚上留在女王闺阁陪他一起睡觉这点。
不过或许该先找拉达冈说说百智爵士已经知道他和玛莉卡的关系了,这样也能让他提前为可能发生的事做点心理准备。
唉,走一步算一步呗!又不是她泄的密,再说就百智爵士这脑子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的。
白狼战鬼的声音隔着街道传来,女人想都没想就给自己放了个化为无形——被巴格莱姆看到又要拉着她东扯西扯,刚好她为了躲避不便提前将克雷普的小瓶子装配在身上。
现在要是让她去暗杀谁,成功率保管和当初的黑刀刺客一样。
不合适的念头刚出现诺丽纳就忍不住在心里偷偷骂了自己两声:这个玩笑多少带点地狱性质。
她边走边绕弄着鬓边那绺橘红色的编发,拉达冈好像也没那么令人讨厌,只是太执拗于黄金律法。
从红发英雄到艾尔登之王再到黄金律法神祇,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这一路也蛮不容易的。
反正木已成舟,既然拉达冈是由于她当初的选择才成功当上律法神祇,或许她应该试着从今往后和他好好相处。
更何况他是有自己的感情的,那就说明从完善律法的角度出发,他完全有可能和她一起想办法让交界地变得更好。
而且红狼其实也不错,即便她总喜欢没轻没重地揪弄它的毛发和耳朵玩,它还是会好脾气地充当她在王城内的坐骑。
也许她真的该对他们多敞开点心扉。
这样想着,她逐渐走近女王闺阁。
零碎的对话模模糊糊的传来,她忍不住屏住呼吸。
“……今天……支开……”
“你……外城……又……骑士打架了吗?”
是谁的声音?拉达冈在和谁讲话?
她连忙加快自己的步伐。
“但这次是他故意挑衅的!之前他被那个叫奥雷格的男人训斥过后再没有主动挑过事,今天却又和吃错药一样犯病。”
“除了安帕赫,她最近又和什么人走得近?”
“最近她见的比较频繁的只有那个叫柯林的圣职人员,她甚至在他面前说了许多黄金律法的好话。”
“……等一下,我好像闻到她的味道了。”瓦伦汀的直觉告诉它马上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神祇金色的眸瞳瞬间闪过一丝诧异。
“真是让我看了出好戏。”她闻言也解除了身上的隐形魔法,冷笑着直视眼前的一人一狼。
“原来你会说话。”女人嘴角的讥讽毫不遮掩,“难为你在我面前装那么久的哑巴。”
“您回来了。”
“跟你说话了吗?你着什么急?”
“难怪呢……我就说你怎么好像对我做的所有事都了如指掌,原来全是它告诉你的。”
“呵。”她眼里几乎喷火:“真是好样的。”
“拉达冈,你是真拿我当囚犯啊。”
她把视线又落到红狼身上,一股完全无法压抑的怒火从心底飞速攀爬灼烧:“怎么我一来就不继续说了?继续说啊!”
“真是奇了,我一来你又变哑巴了?是看到我就不会说话了还是你的好主人没教过你在我面前该怎么讲话?”
她言辞极尽挖苦,为一直被蒙骗鼓中而感到怒不可遏:“拉达冈,你嘴里到底有几句真话?”
“你先冷静一点。”
“呵,认识以来恐怕只有刚才这一句实话吧?”她嘴角往上挑起,吐出的字恨不能变成利刃,“你把我当什么?可以随便骗耍的傻子吗?”
“我怎么会想要相信你这样的人呢?你这个律法忠犬从始至终脑子里只有怎么杀了我自己掌权吧?我现在还好好活着真是让你失望了吧!”
“你到底是没有真心还是没有感情?我还以为金面具失败了,但现在我重新改观了——你和黄金律法一样令人厌烦。”
神祇脸上的表情也不再一成不变:“你呢?你对我又有几分真心?”
“哈、真是够荒谬的,你怎么敢问我这样的问题?!这一切从一开始就全他妈是虚伪的、是错误的!”
“枉我之前还对你有那么一丝怜悯,到头来最应该怜悯的竟是我自己。”
“诺丽纳,你情绪太激动了。”
“没有啊,我现在冷静得很。”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死死盯着他。
瓦伦汀没想到自己会说话的秘密会在这种时候被揭开:“诺丽纳——”
蓝绿色的帚星瞬间在红狼脚边炸开。
“滚,真当我不敢杀你吗?!”
在满室令人心悸的沉默里,她闭上眼又咬牙深呼吸了一口气,再度睁眼时,眸子里只剩无边的疏离与冷漠:
“拉达冈,你最好从此刻就开始祈祷——祈祷我对这该死的黄金律法还留有一点可笑的期待。律法概念的具现化兽物我都杀得,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拿你一个律法容器毫无办法?”
“玛莉卡能敲碎法环,我也照样可以。”
不带温度的话如同王给神祇下发的最后通牒,所有累积的信任与难以言说的情意在此刻全部如泡影般消散。
深色的裙摆被穿堂而过的微风拂起,女人的身影毫不留恋地随着下行的台阶逐渐远去。
今夜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