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褪色者不自然地将右手的指头蜷了蜷,“没事。”
“徒弟啊,你的手指怎么了?”瑟濂打量的视线从她僵硬的指头上移开,落到女人眼白密布的红血丝上,“在外面受欺负了吗?”
“真的没事……”
“我看看。”
眼见糊弄不过,诺丽纳只好任魔女老师脱下自己右手的手套。
异常发青的指头突突地刺激着魔女的神经,丝丝缕缕的红色浸染着甲缝,仿佛其下掩盖着马上要涌出的坏血。
“这是谁给你留下的?!”瑟濂的语调难得高昂。
本就心虚的徒弟被吓得一哆嗦:“呃……鲜、鲜血王朝的人。”
“什么?”魔女的声音忍不住又拔高些许,“你被人给蛊惑了吗我的小诺丽纳?这是用来监视你、支配你的印记,堪称恶意的化身!你怎么能接受这种东西呢?!”
“你先不要激动,老师,听我解释!”褪色者赶忙从口袋里翻出那枚纯血骑士勋章递到一脸严肃的魔女眼前:“老师,我是为了拿到这个!”
魔女的眉毛仍然牢牢拧在一块。
“我要去打败蒙格,拿到他的大卢恩,”褪色者的嘴巴飞快解释道,“这枚勋章可以直接将我传送到鲜血王朝,所以我才让梵雷给我注入咒血来换取他的信任,打消他最后的疑虑。”
眼瞅着魔女继续保持沉默,她的语气赶紧软下去,像刚开始那个对老师毕恭毕敬的小学徒一样朝她撒娇:“哎呀~谁能有这么大本事把您最最宝贝的爱徒骗走呀?我这不是为了找到他的老巢稍微心急了些嘛~本来想杀了他之后就立刻找您帮忙解咒的。”
“……好吧,既然这样,立刻来解咒吧。”瑟濂眼中的担忧终于散去几分,随即又涌上一丝狠戾,她紧紧盯着徒弟发青的血指:“咒印之主啊,你有在听吧?胆敢做出这种行为,真是瞧不起人啊……给我记好了,这个人是我‘魔块魔女’瑟濂的爱徒,用这种肮脏东西玷污她的行径,足以构成受我诅咒的理由。”
“别以为你能死得痛快。”诺丽纳听出了她的咬牙切齿,“尽管给我怕得夜不成眠吧……”
蒙格出声打断了她飘远的思绪:“葛孚雷被玛莉卡放逐,那个红头发的家伙莫名其妙受了祂的眷顾成为我名义上的继父,而你现在又成为拉达冈的妻子——永恒女王仍旧不知所踪,连神祇的位置都被人彻底顶替。
错综缠绕的角从一侧眼眶里钻出,遮去年岁的痕迹,他仿佛为诅咒所孕育而生的存在。
“你说,我该称你声‘继母’吗?”
白嫩的手腕被尖锐的指尖抵住,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划破。
“我可没有受虐的癖好。”诺丽纳不想和他耗时间诡辩,她直视着蒙格的独眼,脸上依旧笑意盈盈:“你敢在我身上留伤口,我就把你的角全都割掉,让你血尽而亡。”
“真是个狠心的女人。”蒙格将视线再度落在新王的眼睛上,紫色,他曾在梦中见过那个虚幻飘缈的身影,米凯拉的半身,但少女的眼睛也雾蒙蒙的,可能是浅色的吧,就像她浅紫色的头发一样,也可能从未睁开过。
而王的眼睛和朦胧沾不上边,她的情绪在虹膜上涤荡出万千风采,抛开交界地的规矩与逻辑,她的眼睛即便没有黄金赐福也依旧是双美丽的眼睛。
但他不由自主被她蒙受赐福的右眼吸引,干净纯粹的金色不含一丝杂质——很难相信这会在一个褪色者身上出现。
这就是神祇的绝对力量吗?对自己“偏爱”的,降下无尽赐福。
“玛莲妮亚也死了吗?”
“她目前以红莲形态在圣树根部沉睡。”诺丽纳没有展开叙述,“一时半会儿威胁不到你。”
诺丽纳让他拉开书桌的抽屉,他照做了——一副熟悉的囚具赫然出现在那里。
蒙格的眼睛眯了眯。
他将那带有黄金魔力的诅咒物重新拿在手里,在和蒙葛特因真实之母决裂那天,他就将它丢弃在下水道最深处的角落里了。
“圣树还有神谕使者吗?”
诺丽纳眼神一闪,随即摇摇头:“没有了。”
蒙格无声地笑了笑。
神谕使者,新神祇或是新时代的预兆。
王城曾有,圣树也曾有。
就像她不知道罗德尔的神谕使者究竟是预示着她身为褪色者会开辟出新时代还是拉达冈这个新神祇,圣树的神谕使者又是为谁而现身的呢?
是从神之门走出的米凯拉,还是绽放红莲的腐败女神?
格威曾说,受到背叛所产生的绝望,正是让花蕾开成娇艳花朵的关键。
米凯拉早已背弃他的初衷。
玛莲妮亚。
“亲爱的,你也在想那对孪生子,对吗?”蒙格看着她眼中流转的情绪突然嗤笑了一声,“他不清楚拉塔恩的实力吗?”
新王默不作声地回望他。
“他如果不相信拉塔恩的实力,又怎么可能让他当自己的王?”
“他难道不知道玛莲妮亚为了达成他的愿望会释放猩红腐败吗?”
原来她早已被至亲背叛。
“大军压境,无妄之灾。”
“无数鲜血因神人的宏愿破开皮囊,渗进地下,浇筑出无数哀嚎……唉,多么令人心痛。”
“你倒是把自己摘的干净。”女人的声音带着些淡漠,“蒙格,我确实不如拉达冈和拉卡德会揣摩人心,但不代表我一点都没有判断力。”
“王认为是我的错?”
“你的野心之火,不正是筑底的薪柴?”
“亲爱的——诺丽纳,安帕赫直至昨天才知道你的名字,不过蒙葛特在我来这的第一天就告诉我了。”
“虽然我也喜欢被人奉承,但你似乎过于高看我。”
“制造出一个分身对他而言不成问题。不过也仅限于此了,砍掉自己的一只手臂作为代价,他的魅惑十成十地用在我身上,也算看得起我。”
蒙格盯着她眼底的那抹金色:“真令人难忘,那甜蜜的依偎。”
“唉……我哥哥可比她哥哥好多了。”蒙格手中凝出咒血的红光,下一秒,沾满污痕的囚具四分五裂。
“我要盖利德一半地域的驻军权。”他说,“我不会和那个叫梅瑟莫的抢位置,但王也得给我留条后路。”
“三分之一。”
“一半。”
“四分之一。”
蒙格冷冷地呵笑一声:“好吧——四分之一。”
笃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两人都望向门口的方向。
“王,是拉达冈大人和拉卡德大人。”奥雷格的声音远远传来。
“进来吧。”她下意识皱了皱眉,蒙格精准地捕捉到这一点。
得知她和蒙格单独待在一起这么久,拉达冈确信她又要给他制造出堪称麻烦的“惊喜”。
神祇显然是来者不善,蒙格不露痕迹地斜睨了他一眼,扭回头去,当着他和拉卡德的面托起女人的手吻了吻她的手背。
“那就一切都如你所愿,我亲爱的——”
身后冰冷的目光有如实质般刺穿半神收起来的黑色羽翼。
“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