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有必须守卫这片土地的理由:
她忠心耿耿的裁缝师柏克还在王城等着她,默默付出的锻造师修古和调灵师罗德莉卡还在大赐福等着她;几乎陪伴了她整个旅程的魔法老师瑟濂还在学院大书库;认真并耐心教导过她的牧师米利耶还在结缘教堂;愿意化作她其中一片羽翼的女战士涅斐丽在史东薇尔城对她遥相祝愿;解指恩雅送她的护肤皮袋一直伴随她的旅程……
而那些逝去的朋友和敌人,那些陪她一同征战的骨灰,无一例外的,都组成她站在这里的原因。
她是为了自己的野心吗?
或许一开始是有的。
但支撑她走到最后的,却是那一声声“谢谢”,和那一句句“请你当上艾尔登之王吧”。
“玛莉卡……”褪色者的声音干哑到几乎要咯血,“这就是你不惜放弃一切也要促成的结果吗?”
女人将手中的头颅重新安放在濒毁的石像躯体上,那金色的发丝温柔地拂过她的手腕,好似一声长长的叹息。
褪色者抬头看向虚无的天际,她确实需要做出点取舍。
菈妮,那冰冷长夜我不能与你同往——我无法心安理得地抛下和舍弃那些与我有着感情牵扯的存在,也不敢将交界地的未来全权交由一个未知的暗月律法。但现在阻碍你的东西已经不存在了,那轮冷月照耀下探求灵魂本质的千年之旅,遥祝你一切如愿。
她没有太多时间去感伤,她现在必须考虑该用什么卢恩修补法环:
直接修复吗?继续维持着这个漏洞百出的运行程序,直到它彻底崩坏再也无法修复的那天;死王子的律法?不,如果死诞者也与常人无异,那交界地会变成什么混乱之地?食粪者的律法?她曾为了一时的猎奇帮他收集了五个温床的诅咒,得到忌讳诅咒的修复卢恩,她自己虽然能接受熔炉百相导致的躯体,但食粪者的出发点显然并不是出于明面上的善意;金面具的呢?那个所谓的完美律法的修复卢恩,神不该有感情,可如今这一切真的只是因为玛莉卡感情用事才导致的吗?
好像怎么选都是死局。
交界地哪还有几个正常的活人,到底有什么修复法环的必要?该死的不该死的全都死掉了,该杀的不该杀的她也通通送他们归树了——不,不能这样想。褪色者扼住那疯狂攀升的念头,她死死按住无名指上的灵马哨笛,暗金色的戒指并不硌手,一丝温凉回荡在她的脑海。
“放心,托雷特。我在谷底森林就和你保证过,决不会再有触碰癫火的想法。”
反正能影响到交界地的所有半神和能打败的神都死了,她也用卢恩弯弧将那些被在神授塔上激活的大卢恩用在自己身上。褪色者静静想到,那是不是意味着,从此以后,即使有神人的存在,她也可以将王权贯彻于交界地的运转?既如此,玛莉卡复不复活反倒不再重要。
如果秩序是自由的第一条件,她想她大概已经做出了取舍。
褪色者取出包裹里那枚金色的、不受任何侵蚀的完美律法的修复卢恩。
她突然忍不住哭了——自由,多么奢侈的字眼。大家都被或多或少地困住,那些抗争也好、放弃也罢,最终都逃不出所谓的“命运”的安排。
泪水裹着脸颊上的血丝滴落,落在卢恩上,洇出一小块绯色的涟漪。
指母也好,艾尔登之兽也好,既然尤弥尔坚信有办法联系到世界的源头,那无上意志总不至于是被杜撰出来的存在。
之前在大赐福的时候,解指恩雅曾说只要褪色者修复法环,那玛莉卡作为法环的容器就会成为王的伴侣,可现在玛莉卡显然死透了,就算可以作为容器承载法环运行律法,祂也不像是能活过来的样子。
她有时候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很荒诞,就像她当初已经站在神之门前了,愣要说献祭也已经杀了一神一王,可是她仍旧只能作为人而不是神。
褪色者闭上眼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再睁眼,里面已经回荡着不容置疑的坚毅。
“噢无上意志,请聆听我的誓言!我在此宣誓——将用完美律法的修复卢恩重塑破碎的艾尔登法环,并成为它最忠诚的守护者,直至更适合交界地的律法出现。”
褪色者将修复卢恩举在胸前:“血泪为契,我将以艾尔登之王的名义代行玛莉卡作为神祇的职能,无需祂作为我的伴侣。我唯一的请求是——保留自己身为人的情感!”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将卢恩放入残缺的石像内部。
她重新握紧腰侧的法杖,沉默地等着无上意志的答复。
好像只是短短须臾,也好像是度过了漫长的世纪,石像内的大卢恩开始散发出金色的光芒,褪色者释然地勾了勾嘴角,却没能扯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在她不受黄金赐福的眸瞳里,玛莉卡雕像重新变得完整,散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但褪色者的表情很快从释然转为凝固——那金色的长发正在重新染上火焰般的橙红,雕像主体的女性特征也逐渐隐去,重新凝结成男性躯体的样式。
光芒收束,拉达冈以一副完整的躯体再次站在了她眼前。
“无上意志你 他 妈 有病吧?!”
这是新王对她的神祇伴侣说的第一句话。
男人静静垂下眸子看向她,没有开口回应。
“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说我不要玛莉卡,你给我拉达冈是几个意思?”
“我操!我真服了呀!这是搞什么!?把这个哑巴石墩子复活了来和我再打一架?”
“成王的褪色者——”被当做石墩子的神祇不再保持缄默,“此后吾将作为汝之伴侣继续维行黄金律法。”
“哈?去 你 妈 的……”
说完她便感觉体内气血上涌,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