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念低头,捻了捻手里花束的折边纸,默默站至队伍尾端。
抬眸间,视线与斜前方的盛宝珈撞上。
两人微微颔首,又默契收回目光。
病房门频繁开关,进进出出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都不过一两分钟,看起来只是进去打声招呼。
不多时,她看见了在病房门口张望的许经序。
虞念冲他摆摆手。
下一秒,许经序疾步过来。
“虞小姐,进去吧。”
“现在吗?”她扫了眼前面的人,“大家都在担心他,我直接进去会不会不太好?”
“江总等你很久了。”
虞念顿住,再无推脱。
跟在许经序身后,进门一打眼便看见了躺在床上的江聿闻。
他敛着眸子,神情中透着一股疲态,又好像有些不耐烦。
直到发现虞念,那双惨白的薄唇才有了一丝弧度。
“你终于来了。”
虞念“嗯”了声,注意力却被病房两侧坐着的人吸引住。
她望向左侧,礼貌道了句:“江爷爷好。”
而后,又转头向右侧的江父江母点头致意。
“虞念。”一道虚弱的声音打断她,“你该看的人在这里。”
她有些尴尬地收回视线,向病床前走了几步。
江聿闻左手手指小幅度在床侧轻轻拍动,提醒她坐过去。
虞念考虑当下情况,自觉忽视掉他的暗示。
“坐近点。”江聿闻又开口,说完目光掠过她看向背后的许经序,“Enoch,送老爷子他们先回去。”
左侧立刻响起两声沉闷的咳嗽。
虞念以为江老爷子会说点什么,却不想对方双手撑着拐杖顶端,借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随后一声不吭的往门口走。
下一秒,江父江母也起了身。
“好了,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了。”他又抬手拍拍病床,“坐过来我看看你的手。”
虞念眼中氲气陡升,看着两边摆满花束礼盒果篮的模糊长桌,问他:“我这些东西怎么办,都没地方放了。”
语气中好似带了哭腔,江聿闻仔细去听,又品出些撒娇意味。
“不早说,现在只能你自己把那些东西腾开了。”他调侃道,“来,放近点,我看看你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
“哪比得上桌上那些。”说是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的把就近礼盒挪开,随即摆上了她买的花和果篮。
她边坐下,边顺手拿出个苹果削起来。
江聿闻“啧”了一声,提醒她:“手痛就别弄了,我也吃不了。”
“是吗?”虞念动作一顿,“医生说不能吃?”
“嗯。”
“那好吧。”
红艳硕大的苹果又被放回果篮内。
虞念察觉他的视线一直追随她上上下下,炽热到有些不自在,旋即想找些话题分散他的注意力。
她想了想,随口一问:“刚才在外面,我好像没看见程沫。”
“嗯。”江聿闻应声,“她来不了。”
“怎么……来不了?”
“出国了。”
虞念错愕地眨着眼皮,不是前年才回来的吗?怎么又出国了?
“旅行?”她问。
“不是。”江聿闻轻笑,“磨砺去了。”
她一时也听不出他话中真假。
江聿闻见她困惑,补充一句:“几年内不会回来。”
虞念这才嗅出点不寻常的味道,“你做的?”
江聿闻没否认。
房内忽地陷入几秒沉寂,江聿闻以为她是又嫌他没人情味而不开心了,忙问道:“生气了?”
“没有。”虞念只觉莫名,“我生什么气?”
“你该不会以为我替她打抱不平吧。”
“是有这种可能。”
“那你想多了,我又不是圣母。”虞念努努嘴,坦诚道,“我从那次餐厅后就看她不顺眼,巴不得她离我远点。”
“这么记仇。”江聿闻打趣,“前年的事还记在心里?”
“当然,我被她骂了。”
“那你该不会也还记着我的仇吧,毕竟当时我没替你出气。”
虞念不说话,间接默认了。
她偏头观察他的表情,就见江聿闻突然痛苦地捂着伤口,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虞念抿着唇,眉梢却染上笑意,“你演技太差了。”
“对了,唐柏森的调查结束了,你知道吗?”
江聿闻恢复正经模样,摇摇头,说:“还没人汇报情况。”
“那我和你说吧。”虞念正巧觉得不知道该聊什么,便把唐柏森的情况一一说给他听,“警察说他离开淮市后便躲去了澳市,想在那翻本,结果却染上赌瘾把最后的积蓄也赔光了。还不上钱,被人私下打瞎了一只眼睛,走投无路于是又溜了回来。后来——”
“后来说打听到我的消息,觉得他现在的落魄都是因我而起,便想报复我。”
江聿闻沉默着听她说完,忽地哑声开口:“怕吗?”
虞念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回想起几天前的场景,心有余悸。
她凝视着病床上的男人,眼眶渐渐变红。
“怕,很怕。”喉间被一股疼痛感堵塞,她眨眨眼,强压住眼泪,“我一直怕你就这样……”
戛然而止的话语,两人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起。
“江聿闻,其实我——”她看着病床上虚弱的人,心底的愧疚犹如井喷,如果说唐柏森是作恶的人,那她就是那个激起他恶念的人。
不是吗?
她闭上眼,接下刚才没说完的话:“其实那次——”
“虞念。”江聿闻突然打断她,“我看起来不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