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华回想着自己随口一说的名字,来到书桌前展开了一张洁白柔韧的宣纸,提起笔架上一只湖笔来挥动手腕写下: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一行行云流水的行书小字出现在白纸上,沈君华还不知道自己的这个无心之举,不仅给自己空虚乏味无聊的生活里,增添了一抹别样的趣味,更是为自己既定的命运增添了一个变数,眼下的她想不到这粒小石头会在将来激起多大的涟漪。
傍晚的时候云深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搬到了芳华院后院。芳华院的一等侍子都是一人一间屋子,全都住在正院的厢房里方便主子传唤,二等小厮两个人住一间屋子,因为二等小厮数量众多的原因,都在后院一排屋子住,云深这次就是搬到一排二等小厮的居所中,和另一个叫善绣的小厮同住。
那个善绣据说是因为十分擅长针线活儿,所以被赐了这么个应景的名字。云深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这位新室友,问了一句才知道原来他被老太爷临时调到他院里去做活计去了,没个三五天的回不来。
这下云深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周管事也没说具体给他分配什么活计,他又没有室友可以询问,只得趁带他过来的小厮还没离开,连忙拉住他紧张地问:“哥哥,我来了要做些什么事呢?”
简仪“噗呲”一笑,和善道:“你不必这么着急,今天头一天进来先熟悉熟悉环境就好,再说周管事没吩咐我也说不清要你做什么。”
云深感激道:“多谢提点。”
简仪本来要走,可看云深这么彬彬有礼,又一副谨慎怕事的情态,忍不住折回来多说两句,“你这么客气,我不妨当真提点你几句。”
云深见他态度转变,不再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立马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来,认真地听着。
“咱们芳华院正经主子只有大小姐一个,大小姐这个人平日里寡言少语的看着十分冷漠无情,可性子却是极其宽和的,我来这边四五年了,竟没见过她发一次火,至于打骂下人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我记得小厨房里有个二等小厮给大小姐煎药,也没试试凉热就端过去了,结果大小姐一端烫得厉害,一时没拿住药洒了一地,还有小半溅在了小姐衣摆上,那小子头一次近前伺候,还把事情搞砸了,吓得跪地求饶抖得浑似筛糠一般……”
“啊?那后来大小姐怎么发落的?”云深紧张地攥紧了拳头,他最怕自己也出现错漏了,原来在外头干粗活错不错的倒也没那么要紧,顶多就是洗衣服洗的不够干净,或是打扫慢了,可近前伺候就不一样了,万一不小心伤着主子,那可是万死难赎其罪的。
“哈哈——”简仪掩嘴轻笑一声,继续讲道:“这样的事情谁遇上,都以为不死也要脱层皮的,可大小姐却没生气,反而说自己太娇贵了,手上皮肤连这点儿热度也禁不住,还问有没有吓到他,哈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
云深没敢笑,心里却觉得这样荒唐的事情,倒像是大小姐的做派,他虽然没接触过大小姐几次,但每次解除大小姐都救他于水火之中,可以说她温柔强大的形象早就在他心目中扎了根了。
“大小姐这样宽纵,如何弹压得住下人呢?”高门大户的奴才们,多的是拜高踩低,欺软怕硬的,就算是对着主子阳奉阴违的也不少,要是脾气太好,难保不会有人蹬鼻子上脸。
“这个啊,就要说到咱们那位大总管了,周管事是先主君的陪嫁侍子,对先主君忠心耿耿,他是看着大小姐长大的,对大小姐的关怀更是无微不至。这位管事面上和善内里严肃,他向来以理服人手段强硬,芳华院上上下下没有不敬服他的,就连大小姐也把他当作半个长辈来看待。头里和你说的那个粗心小厮,大小姐没计较他的过失,叫他再去煎一碗药就得了,可周管事哪里肯放任这样鲁莽的小厮在院里,当天得了消息就把他打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