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有几个胆大的还想上来摸,王伍立马举高了躲着,一行人吵吵闹闹地追打出了门。
王管事是被吵醒的,他打着哈欠出了门,看见自己的以自己的侄子王伍为首的一群半大小子闹得正欢,开口骂道:“一大早的闹什么闹,起来了还不赶紧扫雪去,昨……”
王管事话说到一半停住了,他刚想督促这群皮猴儿去干活儿,一抬头却发现满院子的雪不知何时都被清理到了一起,院子当中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扫雪。
少年们一经呵斥都静默下来,这时也发现了正在干活儿的吴石,他的个头看起来还没扫帚高呢,动作也吃力得紧,看起来有些滑稽又有些可怜。
“叔叔,他是谁啊?”
王伍率先开口,问出了大家心里的疑惑。
王管事瞪了王伍一眼没有回答,冲着吴石喊道:“别干了,这么冷的天儿怪可怜见的,快过来。”
吴石刚好扫完了最后一个角落,闻言把扫帚放好,窘然地走了过来,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王管事拉住他冰凉的手,和颜悦色地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我叫吴石,爹娘都叫我小石头。”
“你家住在哪里啊?家里还有什么亲人呢?大小姐发了善心,叫等你醒了问清楚后送你回家,而且大小姐还要送你十两银子呢!”
“十两?!”一旁的王伍和其他少年都惊讶地张大了嘴,他们一年的月钱也没有这么多啊。
可吴石听着王管事的话,心却渐渐沉入了冰湖,整个人止不住地发起抖来,十两银子对他来说固然是个天价数字,可他却没有能力保住这笔钱,更没有能力和本事寻到正经生路,出了这府里迟早也是一条死路。
吴石紧紧咬着下唇,“噗通”一声跪下了,他卑微而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管事老爷,我是外地逃难来的,父母在逃难的路上都饿死了,我没有家也没有亲人了,求您收留我吧!我很能吃苦的,什么都能干,什么都愿意干,脏活儿累活儿您尽管交给我,求您留下我吧。”
“你这么大一点儿,能干什么啊?”王管事说着想起他一个人,起了个大早儿把偌大一个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心下一软,又没法儿继续说下去了。
这孩子确实是个吃苦耐劳的勤奋孩子,看着也挺老实的,但他不过十岁出头的年纪,又瘦又小像个一折就断的麻杆儿一样,哪儿有力气干活儿啊?再说了他不过是个外院的小管事,这人员的去留他也做不了主。
可吴石跪在他脚下,声泪俱下地苦苦哀求,又叫他十分不忍,一时间左右为难起来。
一旁的王伍比他更心软,赶着上来替吴石说情,一边晃着王管事的手臂一边央求道:“叔叔,你就让他留下吧……”
王管事纠结再三,终于松了口,“嗨,瞧你这孩子,人都要冻僵了,快去屋里暖和着吧。你留下的事情,先等等再说。”
人是芳华院的周平总管带过来的,究竟如何处置还得问过他才能再做决定,左右上头也没说要立刻把人打发了,让他多留几天也无妨。
王管事答应吴石的请求,抽了个空就往芳华院来找周平总管问话。
他进了周平的屋子,三言两语地把吴石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了,还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他如何可怜,最后才道:“您看要不就留下这孩子吧,我看他倒是个老实勤奋的。”
周平也是个心软的人,听了王管事的一番描绘,几乎落下泪来,深深地叹了口气,感慨道:“唉,这世道老百姓不容易啊!”
“我倒是有心留下他,给他一条活路,只是如今管家的是二爷,我只是芳华院一处的总管,这人事去留我也做不得主。”
“这……”王管家一听面露难色,那位二爷治家甚严,明里温柔善良,实际上却是铁石心肠,他断然是不会留下一个来路不明又没多大用处的小乞丐的,周平这么说这条路显然是走不通。可他到底不甘心,一想到那瘦小的身影孑然扫雪的样子,就还想再尽力为吴石争取一下,“要不您请示一下大小姐,把人调进芳华院来。”
人是大小姐带回来的,她何不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呢?
周平听了却摇了摇头,一脸难言地压低声音说:“别说了,大小姐着凉又病了,现在还发着高烧呢!”
“啊?”王管事讶然闭嘴,心想:这大小姐天之娇女,可偏偏身子骨这么不中用,如今看来她能把自己顾好就不错了,自然是什么事儿都指望不了她了。
“这可如何是好。”王管事一想到要回去告诉吴石这个不好的消息,还要对上他那双清澈渴求的眸子,心下一阵烦躁。
“你别急,先叫他在你哪里住下,我给你拿几两银子,这段时间那孩子吃喝的费用都从这笔钱里支取,不用消耗你们的。”周平说着打发小厮拿钱,王管事不好意思地推三阻四拉扯了一番,最后还是揣着十几两银子走了。
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够寻常百姓三口之家半年的花销了,芳华院里油水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