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江淮直现在脑子也乱得很,所有的事情堆积一下涌入脑海之中,让他有些应接不暇。江都一案陷入瓶颈,变法又接踵而至。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然后错愕的看向对方。透过宋时微的眼神,江淮直忽地笑了:“感觉我们会说同一件事。”
宋时微也笑了:“那就去做吧,有把握吗?”
江淮直没回答,他不喜欢做没把握的承诺,只说:“定全力以赴。”
宋时微知晓阻碍变法定是困难重重,她目前的身份,于朝堂之上帮不了他什么。只好宽慰道:“尽力就好。”
两人达成了共识,一个在折棠案和解决变法之间的优先抉择。
宋时微抬眼看了向远处的天空,夕阳西下,时辰已经不早了。
“一起用饭?”
江淮直点了点头。
两人还是想之前那般在院中用了晚膳,晚膳后江淮直便回了文思居。他现下很忙,临走的时候陈息来报,说顾相跪了半个时辰后,陛下独留顾相进了宣和殿,其它官员依旧在门口跪着。
宋时微坐立难安,心中实在忧心老师。可是此时无论是她还是江淮直,都不能同老师接近。宋弘和屏退了所有人,独留他们两个在里面。江淮直知道宋时微心系此事,于是派陈息和她说了一声。
原本宋时微强迫自己沉下心来冷静思考,听完陈息说的后,依旧是没有方向。她开口询问:“江淮直在做什么?”
“大人正在查案卷。”
宋时微脑海中闪过一丝光亮,一下就领悟了江淮直的意图,连忙道:“我去看看。”
宋时微来到文思居,江淮直正低头沉浸在案卷之中。听见声响也没抬头,还以为是陈息回来了。
“给我倒杯茶吧。”
直到茶杯递到自己面前,江淮直抬手去接。才发现那双手纤细白嫩,绝非男子的手。他这才抬眼看去,看见宋时微惊讶了两秒。然后接过茶杯道了句:“多谢。”
宋时微看向这满桌的书卷,开口问:“可看到什么?”
江淮直喝了口茶,然后从这一堆案卷中拿出一个递给宋时微:“若是陛下想从案件上做文章的话,应该就是此案。”
宋时微接过案卷,打开一看:“太常寺协律郎刘植夫人杀夫案?”
“嗯,你知道?”
宋时微点头,一边看着案卷一边回答:“略有耳闻。”
前段时间太常寺协律郎刘植的夫人吴氏来大理寺自首,说自己杀害了丈夫刘植。只不过刘植官位不大,且吴氏自首证据确凿,外加当时秦晨一案尚在审讯。以至于这桩案件就没有多少人在意,现下早已结案,吴氏被判了十五年的牢狱。
宋时微仔细查看着这封案卷:“依雍律,夫妻双方若是男方于婚姻有过错在先,女子有权和离。且可依照男方过错,酌情要求补偿。”
江淮直道:“这条律令,老师是两位参与者之一。”
另一位,是她……
宋时微目光在案卷上停了一秒,然后才继续往下看去。
“刘植性格暴躁,时常殴打吴氏,吴氏提出和离也是情理之中。可偏偏刘植的妹妹入了宫,也算是有几分宠爱。刘植不答应,于是吴氏和离未成,且受到了刘植更严重的殴打。在一次冲突中,吴氏失手杀掉了刘植。”
看完案卷,宋时微心下也明了了。
其实当初设下此条律法时,其实困难重多。宋时微作为修撰律法中唯一一个女子,自然是更偏向于女子看法,这也是父皇要她参与进来的其中一个原因。父皇希望雍律是平等的,它能平等的造福每一个百姓,无论男女老少。
当时大雍还不似现在这般,那时的律法女子无权和离。哪怕是主动提出分开,男方也同意,也只能由男方写休书。
宋时微编写此法,是偶然一次微服出宫,遇到了一位女子。那女子家境优渥,自身也是才貌双全。却在成婚后,夫君宠妾灭妻,那女子在府中受尽苦楚。而她夫君却这么也不肯写下和离书,于是女子便想不开,最终上吊自杀。
宋时微和那女子说过几句话,哪怕只是几句话,也能看出她谈吐不凡,她很喜欢那位女子。在得知她上吊后,她深知这样的人还有许多许多。于是她回宫后编写此法,她想救救那些女子。
这条律法设立初始,遭众多官员反对,是父皇力保才留下的。为了不让宋时微收到诟病,老师还同她一起担了这署名的担子。如今她已然“身死”,要是想从中作梗,自然是只能老师一人担下。
思及顾相,宋时微捏住案卷的手指不自觉的捏紧,眼里是藏不住的担忧。
顾景是个很好的老师,宋时微从小便在他身后受他教导。他教宋时微君子礼法,也教她民间道理。顾景不似一般的老师那般严苛,她会带着宋时微去民间和百姓玩乐,也能会带着她同其它官员聊国家大事。
诚然,宋时微却不是个好学生。她不服管教,做事总有自己的想法,从前便让老师操很多的心。后来折棠案发生后,顾景又因为她遭了很多污名。哪怕是现在,他都在因为她无辜受累。
她想起当初在宣和殿初遇老师,不知老师如今可后悔收她这个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