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事情国木田老师都发邮件告诉我了,昨天是犬神送你来医院的,国木田老师也是从他那里了解到你的情况的。辻先生刚刚离开我就看到国木田老师走出来了,辻先生应该也是从他那里知道你的情况了吧。”
不,不对。
津岛心里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
如果辻先生真的是从国木田老师那里知道我的情况,那国木田老师的邮件里已经会告诉祐末这件事,她就不会说是“应该”。
辻先生一脸凝重,行色匆忙,到底是要去做什么……
“国木田老师和太宰先生现在应该在想办法救你,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
!!
津岛猛地转头看着祐末,瞪大了双眼。
救我……
“津,津岛君?”
难道……
“祐末,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津岛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严肃,那样的神情让人感到压力,但那份信任却又让她感到欢喜。
“你说。”
周身的寒意让灰崎一点点地睁开双眼,一阵寒风吹过,他打了一个哆嗦之后完全清醒了。
“这里是?”灰崎抱着自己的手臂,一边本能地摩擦一边疑惑地看向四周。
“总算醒了啊。”旁边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他转头看去,是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黑色的墨镜和银色的短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他在这个灰色的钢铁森林中显得格外突出,那个身形,以及墨镜下的鼻梁和嘴角,却又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我是谁不重要。”男人往旁边走了两步,灰崎这才发现他们现在身处在一个顶楼天台上面。
“重要的是津岛修治。”
“津岛君?你认识津岛君?”
“津岛君。”男人冷哼了一下,“叫起来可真亲切啊,明明你是打算杀掉他的,不是吗。”
“你知道我的异能……”灰崎警惕起来,“说起来,我昨天在理查德先生那里,你是怎么带我出来的?”
男人墨镜下的嘴角微微上扬。
“难道说……是理查德先生?!”灰崎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这会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但你必须要学会它。”
他又突然想起昨天理查德对他说的话,于是他立刻摇摇头,把自己这个荒谬的想法从脑中甩出去。
“不可能是理查德先生,你到底是怎么做的?!”
“真可惜啊,差一点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杀掉那个家伙了。”男人无奈地摇摇头,“带走你很简单,只要等你们所有热都熟睡之后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带走你了。”
“熟睡?”
灰崎看到男人一只手握拳放在喉间,轻咳了一声,然后从他唇间流淌出悠扬又温柔的歌声:
“嘆き光波に呑まれ (叹息和光芒被海浪吞噬)
痛みの中君は目覚めて (你在痛苦之中清醒过来)
傷付けながら できる絆が(诞生于伤害中的羁绊)
孤独を今 描き始める” (从现在开始描绘着孤独)”
灰崎立刻感到昏昏欲睡,男人很快停下了歌唱,冬日的寒风才又让灰崎清醒过来。
“这就是……你的异能?”灰崎心中的警惕愈发得深了,他死死地盯着男人,也尽自己最大所能地预防他接下来的所有动作。
“如果刚才你睡过去了的话,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就会被冻死吧。”男人走到天台边缘,“或者,你刚才没有站稳,跌跌撞撞地从这里摔下去,也会死。”
“你想杀我?”
“我并不想杀你。”男人又收回双脚,“我只是想救津岛修治。”
“什么意思?”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男人突然转移了话题。
“这里?”
“就在不久之前,有一个被愤怒裹挟着推到这个天台上的修女,她用自己的生命为这个世界做了最后的预言。”
灰崎倒吸一口气。
“这里是她的殒命之地,她的死亡被当做直播节目播放给所有人看,在她死后,仍有一部分人不愿意放过,想要继续追踪她的轨迹。对此,我想你也感到很愤怒吧。”
灰崎低下头,握紧双拳。
“的确有些遗憾,如果你知道她真正的名字的话,就可以在她的死亡成为直播节目之前杀掉她,也能为她保留最后的尊严了。”
“不是……”
“不过说来也真是讽刺,这份原本能杀死她的憎恨,现在却因为她的死转而面向其他人,你的憎恨和立场,原来就只是一根墙头草吗?”
“不是……”
“你的异能如果控制得好的话,的确能成为稻草人非常强力的武器,不过,我并不认为你能驾驭这份憎恨,不如说,当你自己知道有了这份兵不血刃的能力之后,你就能更放肆地去仇恨他人了。”
“不对!”灰崎大吼出声,接着又愣住,他看到眼前的男人取下了墨镜,那张脸,除了头发和瞳孔的颜色之外,其他地方竟然和光先生一模一样,灰崎突然有些心虚。
“怎么了?”仁成又笑着向他走近两步,“要对我施以你的愤怒吗?还是说,害怕你的这份愤怒会转嫁到小光身上。”
“你和光先生是什么关系?!”
“你并不需要知道这一点。”仁成继续慢悠悠地说,“如果我现在把名字告诉你的话,我的心里是不是马上就会有一颗种子,接着它会生根发芽,像津岛修治那样,最后在胸口开出一朵花来。”
灰崎再次僵住。
“明白了吗?”仁成走到灰崎身边,凑近他耳边说,“你根本驾驭不了这份情感。”
“我……”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带着仇恨的,你带着对这个世界强烈的仇恨降临于此,最终,这份仇恨也会通过你的异能原原本本地还给这个世界。”
“存在……本身……”
“如果在战争年代,你还会是一个优秀的战争兵器,可惜现在是和平时期,你的存在,只会让你身边所有的人都遭遇不幸。”
“我身边的人……”
“我现在在此也可以给出你的预言,你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释放自己的情感,最终杀死所有仇恨的人,这其中或许会有很多是被你一瞬间的仇恨杀死的人,而这些人,会让你在余生陷入无尽的悔恨之中;而另一种是极力压抑自己的情感,用你所谓强大的理智回避仇恨的情感,最后变得对谁都唯唯诺诺点头哈腰,像一个被刻上微笑面具的玩偶。”
“我……”
“当然,谁也不知道微笑玩偶的内心是怎么想的,当某一天面具的微笑压抑不住内心膨胀的仇恨的时候,最终还是会回归到第一种结局上,结果说到底,你的存在就只是一个灾厄啊。”
“不对,我……”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连自己的母亲都杀死了,刚才也差点就因为怀疑而憎恨收留你的理查德,还害得修治变成现在这个模样,我实在想不出来,还会有谁愿意成为‘你身边的人’。”
“津岛君……”
“修治是很善良的人,或许他会愿意去理解你的苦衷吧,但前提是,他得好好活下去才可以。”
“不……”
“我想,这也是你能为他做的最好的事了。”
灰崎猛地转头看着仁成,和光先生一样的脸上露出冰冷的微笑:
“我的名字是——”
“不!”灰崎连忙用力推开仁成,反作用力让他往后退了几步到了天台边缘,“你住口!!”
“砰——”突然 ,天台上半掩的门被打开,仁成和灰崎都把视线投过去,看到了被祐末搀扶着,气喘吁吁的津岛。
“总算找到了……”津岛虚弱的脸上露出成功的微笑,“阿薰……”
阿薰。
灰崎缓缓睁大双眼,张了张嘴又闭上,抿紧的双唇微微勾起,脸上突然露出了释怀的笑容。
“阿薰……”津岛预感不妙,挣开祐末的搀扶,挣扎着朝灰崎跑过去。
“谢谢。”灰崎看着津岛苍白的脸,温和又认真,下一秒,他往后又退了一步,任凭身体随着重力而下落。
“阿薰!!!”津岛大喊着冲过去,仁成连忙抓住他的另一只手,避免他因为惯性冲过去,最终他用尽全力也只是擦过灰崎的指尖。
这样,就可以救你了吧。
谢谢你,津岛君,我的名字……
如同折翼的飞鸟一样,灰崎的身体重重地撞到地面,飞溅的鲜血滋养了漆黑的土地,开出了一朵艳丽的断罪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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