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看到了她的父母,他们握着对方的手,看起来也有些伤心。
……也是,毕竟是养了十几年的孩子,怎么会不伤心。
台上,熟悉的球形会长飘在半空中,它的声音总是这样,分辨不出男女老少,无论如何都是平静且庄重。
“经调查,你们违反了《猎人守则》《保护区条例》《人类法》等多条法律法规。”
“你们穿着猎人的制服,和吸血鬼里应外合却欺瞒了多个保护区的人民。”
“造成2死39伤,给保护区带来了严重危害,经济损失更是不计其数。”
*
瑞特拉住窗户的锁扣,吸血鬼的建筑都这样,窗户上覆盖的不是窗帘,而是坚硬且绝不透光的木板。
只有玛塔公爵的居所是用飘逸的窗帘。
木板上落了锁。
瑞特低头看向提丰。
此刻,这位侯爵似乎终于意识到,命运不会迎来新的转折。
瑞特突然问:“你后悔吗?”
侯爵看起来根本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但瑞特也不是来要一个答案的。
十几年的时间,足够他将仇恨反复咀嚼,每一个夜深月静的时候。
他忘不了自己的来处。
瑞特喃喃:“也是,你这种吸血鬼,肯定是不记得自己干过多少事的。”
你会记住自己吃了多少面包吗?*
吸血鬼肯定不记得自己杀过多少人吧。
甚至到现在,提丰都没反应过来瑞特为什么这么坚定地要杀他。
提丰终于说话了,他现在只觉得这人疯了。
“我杀过你的朋友?还是爱人?”
瑞特莫名其妙地笑了。
他只是说:“你果然不记得了。”
玛塔公爵优哉游哉地抚平衣领,优雅又惬意的样子,品酒一样,并不急于等待侯爵的死亡。
她提醒道:“还有一分钟。”
瑞特应了一声。
*
幕布上,投影还在继续播放。
会长一一展示了这群人犯下的罪行,那些搜集到的证据和线索。
还有不远处坐席上咬牙切齿的证人。
时钟合着叛徒的心跳,一分一秒流逝,走向不容拒绝的审判。
阳光寸寸倾斜,光辉洒落大地。
“开始执行。”
会长宣判结果。
白璃终于见到九一。
老练的猎人走上前来,光斑在她发梢跳动。
没有利器,也没有枪械,她两手空空。
九一伸出手,指尖落在叛徒的上空。
*
瑞特平静下来,他打开窗户的锁扣。
阳光前赴后继从狭窄的窗口涌进来,温暖和煦的日辉挤进来,铺满窗边地面。
光斑跳动在吸血鬼侯爵的身上。
“啊啊啊——!!”
侯爵这辈子也不会有一刻比现在更狼狈,阳光像来自地狱的熔浆,泼洒在他罪恶的灵魂上。
于是连灵魂也融化了。
*
今天的太阳暖意融融,白璃像晒着日光浴的猫那样眯起眼睛。
她终于知道九一的异能是什么。
叛徒跪在地上,从离她指尖最近的头部开始,分解,消散。
无数的光点逸散开来。
据说,人类身体的每个原子都来自久远过去中爆炸的恒星。
一颗死去的星星,一条鲜活的生命。
而现在,生命归于群星的尘埃,灵魂逸散在寰宇之下。
灵魂和□□回归最本真的模样。
九一,九一。
九九归一。
*
侯爵死了,死得不太干脆。
这种级别的吸血鬼,不像低级吸血鬼那样,在阳光下的第一秒就会蒸发消散。
而是有一定的抗性,足够坚持寥寥几分钟。
于是侯爵死亡的全过程中,挣扎得格外剧烈。
像每一个被钓上岸但不甘死去的鱼那样,生命本能的挣扎,试图逃离干涸的海岸。
可惜,渔夫不愿意松手。
哪怕瑞特也同样在痛苦,他也绝不松手。
没有异能的吸血鬼,所有挣扎都是徒劳。
但出于种族天赋,想要完全摁住依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玛塔没有上来帮忙的意思。
她像每一个不愿弄脏手的游客,就只是看着。
平静,平静。
直到提丰彻底在光下消融,回归天地之间。
瑞特收回手。
他的手也在光下被照拂到,以至于血肉都随之融化,只剩下皑皑白骨还勉强连续着。
他盯着手骨发愣。
吸血鬼的血肉总是修复得很快。
先是鲜红的肌肉攀长出来,然后表皮一点点蔓延,覆盖住腥气的本质。
“他死了。”瑞特回过神来说。
*
九一杀人是没有一点烟火气的。
更准确地说,那不是在杀人,而是让那些人回归最本源的状态。
但不管怎么说——
他们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