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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里的消息乱七八糟,大量的表情包,随口几句客套又敷衍的问候看的伏野有些眼疼,伞边悬挂的水珠啪嗒一声掉在了手机屏幕上,伏野用手指去擦,无意中却点到了企鹅好友列表那一栏。
【沈雨上】
【施黎】
……
伏野愣住了。
时隔七年,沈雨上这三个字再次鲁莽地挤进了伏野的视线里,可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的多。
雨比刚才小了很多,黑色雨伞边侧外的密集雨线像一根根银白发亮的针,将伏野定在了原地,不得动弹。
“沈……雨……上……”伏野张了张嘴,下意识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上上。”脑子里有另一个声音也在喊着这个名字。
两个时空交错,记忆好像在此刻彻底融合,然后决堤再崩溃,好像经历了一场无法阻止的雷暴雨。电闪雷鸣,狂风歇斯底里。
伏野立马摁熄了手机屏幕,左手死死捏着黑色伞把,他闭着眼睛,努力把这个人的名字从自己的意识领域里挤出去。
挤出去。
别再回头了吧。
“滴滴——”短暂急促的鸣笛声把伏野从回忆的漩涡中心拉了出来。
施黎降下右侧车窗冲站在车外的人吹了声口哨:“伏哥,快点上来,这里不允许停车。”
伏野快速收了伞,往前迈了两步绕开路边的小水滩,然后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屈身钻了进去。沾水的黑色雨伞被施黎顺手接了过来,然后毫不犹豫地丢到了后排的座位上。
这少爷一般的行事作风还跟高中一模一样,狂的要命。
“伞上有水,也不怕弄脏?”伏野抬手拍了拍右肩,湿了一部分的黑色短袖紧紧贴着后背,有些不好受。“刚不是还在电话里说这是你爸给你买的新车么。挺贵的吧。”
“哎呀那都无所谓,反正除了你现在也没人坐我车。”施黎知道伏野在说扔在后车座上的雨伞,但这话说出来,反而听着有些奇怪了。像是在说什么人。施黎抿了抿嘴唇,眼神下意识往右手边瞟了一眼。“那个……”
“怎么?”伏野好像并没发觉,语气平淡地问。
“没怎么。这么多年不见,我伏哥不愧是我伏哥,还是帅的那么……那么惨绝人寰!”施黎单手打着方向盘,呲着牙就知道乐。开心是真的开心,就是这么突兀的笑配着他这麦色的皮肤,着实有些好笑。
“上次视频,你好像还没这么黑吧。”伏野忍不住笑着问,“怎么感觉你又胖了。”
“你滚。会不会说话?”施黎的笑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我说伏哥,这么多年在这社会摸爬滚打的,还没把你那动不动就喜欢怼人的毛病给治好吗?”
“除了你我也没怎么怼过别人。”
“放屁……明明高中的时候你还怼过上上……”施黎猛踩了一脚刹车,吞了吞口水,又吸吸鼻子尴尬地笑了两声,“哈哈……哈,伏哥,红灯你怎么都不提醒我一下的,刚刚这一脚要是没踩住,我爸可能要没收我所有的车钥匙,然后直接把我打包送回澳洲了……”
“这也能怪我?方向盘明明在你手里。”伏野稍稍仰了下头,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右手食指一下又一下在车窗上打圈,擦掉,换个地方,再打圈,再擦掉。
一来二来,右侧的车窗上的水渍印记变得有些奇怪。好像施黎刚才无意间提到的人,不复存在过。
这个人的名字,就像是无人问津的特别禁区,鲜红的警告牌贴在身上,让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绿灯亮了,施黎观察着伏野的反应,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强烈,这才松了口气,打了左转向灯,在雨幕里疾驰而去。
施黎开始讲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经历,从高考结束因为志愿的事跟家里闹翻然后离家出走,去自己家开的酒店住了几个晚上,再到被强行送去澳洲的那天,在机场的洗手间角落里给伏野打电话,哭的那叫一个惨,让伏野别忘了他这个兄弟,一定要等他回来,再到后来因为厌恶澳洲奇形怪状的大型飞虫,所以拍了好多照片直接发到伏野的企鹅聊天框里,无论有没有收到回复。
原来已经过去了七年……伏野一边认真的听,一边偏头看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又在短暂的沉默中回了施黎一句“其实吧……”
“其实什么。”施黎减缓了车速。
他觉得自己今天有些奇怪,总想从伏野嘴里听点自己想听的东西。比如伏野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又比如,他今天之所以回来二经区,真的只是因为这场平平无奇的高中同学聚会?还是只是来见一见他这个多年不见的好友?
也许都不是。
“其实你当时发那些奇怪照片给我的时候,我特别想把你从我企鹅好友里拉黑。”
“靠……”施黎没忍住抬手锤了伏野一下,“伏野你特么是真狠心。”
“哈哈……”伏野终于笑了,嘴角微微上扬。二经区带给他强烈的窒息感,终于在此刻消散了。他闭了闭眼,将车载音响的声音调大了许多。
“下一秒是静止,还是疯癫……不自主的颤抖,不是表演……”
“自言自语也是一种乐趣……我知道也没有人来搭理……”
施黎这新车的车载音响音质是真不错,每一个重音都能狠狠击中伏野那焦灼不安的心跳,然后意外的合拍,像在帮他驱逐一切未知和惶恐。
不可很可惜,只能维持一首歌的时间。
“诶对了,你别说,今年夏天这场台风也是巧了。名字居然叫‘泉眼’……”施黎左臂靠在车窗上,瞟了一眼导航路线图。“伏哥,你还记得不?”
“记得。”伏野面色依旧平静,“高二那年夏天唯一登陆过二经的那场台风,名字也叫‘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