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谢辰泽陪同马达加斯加官员,去京北野生动物园洽谈狐猴入驻事宜。园方同意谢辰泽开出的每年1元象征性租金,租期二十年,全部租金一次性付清,饲养费用和医疗检查等其他费用,由园方承担,两只狐猴若有子嗣,将由马达加斯加方面带回。由园方出资搭建热带雨林场馆,待马达加斯加方面及林业部门审核通过,即可对外开放。
许暮芸、谢嘉艺、谢苗苗一行,由茂叔开着黑色劳斯莱斯幻影,去京北国际机场,与剧组会合,乘坐飞往惠城的航班。
制衣厂残留的老旧裁剪机、缝纫机、覆边机、模版机、按扣机,一应俱全,恰好符合《深瞳》那个时代的生产环境,车间墙面老化,油漆脱落,几乎不用做任何场景布置,调整机器位置,简单清理,即可投入使用。
主创选定几处民宅作为拍摄场景,临街一所理发店保存完好,三色旋转灯尚且保留。斜对面一所民居外墙有个石槽,作为迪扎的暂居地,既能看到迪娜,也方便在门口为理发店洗衣打零工。
厂房旁边本就有餐馆,挑选一处比较小的,作为迪扎打零工的餐馆。旁边三家稍大的餐馆,改成剧组食堂。
迪娜和曹友达的居所在成片的民宅区内,周围民宅全部清理干净,成为剧组的宿舍。
制衣厂里也有宿舍,但民宅这边戏份多,跑来跑去不方便。
剧组照顾两位姐妹花,特地把整片民宅最豪华的三层小楼让给她们,三楼两间房,一人一间,谢苗苗在二楼独自一间,谢嘉艺的助理和执行经纪住在谢苗苗隔壁。底楼是客堂、厨房、厕所。
红漆木质楼梯每踩一下,会发出“咯噔咯噔”的响声,天花板老旧发黄,泛有霉斑,墙面上糊着发黄的报纸,凑近一看,报纸日期是1996年,比两人年纪还大。
四尺床架是原来主人废弃,丢在屋内,剧组添置几张新的廉价床垫,和简易塑料布衣柜,成为卧室的全部家当。窗外面向其他民宅的墙面,外围有承建商保安看守,非常安全,把窗帘给省了。
“这地方怎么住人?”含金汤匙出生的谢嘉艺,从来没住过这种地方,以前拍外景,好歹有个酒店或民宿,吓得拽住许暮芸衣袖,躲在卧室门口,不敢进去。
许暮芸也好不到哪去,山村民宅不比这好多少,至少附近有人气。这里附近连个人影都找不到,安静得可怕。
“姐,要不咱俩住一块?”两人约定,在剧组以姐妹相称,许暮芸耸着肩膀,双手护在胸前,也不敢入内。
“你不介意吗?”两人身份和辈分有差别,谢嘉艺心存顾虑。
“在外面没这么多讲究。”许暮芸按下墙上开关。
日光灯一闪一闪,许久点不亮,屋内霎时阴森恐怖。
窗户把手坏掉,关不紧,透一条缝,晚上阴风拂过,“呼啦呼啦”的声音在屋内穿梭,别提有多恐怖,吓得两人抱坐一团。
“妹……妹,我怕,要不我们,要不我们说说话?”谢嘉艺在幽暗里抱紧许暮芸,平时第一次唤她 “妹妹”。
“好,我也怕,我们说说话,瞎聊,聊什么都行。”许暮芸心里瘆得慌。
“你和六叔怎么认识的?他是个怎样的人?能给我说说吗?”两人同住谢家老宅多年,与谢辰泽相交甚浅,莫名其妙结婚,别说谢嘉艺,整个老宅的人都是懵的。
“他呀,我们在港城深水埗认识,住得不远,以前是个小胖子,胖得头和肩膀连一块儿的那种。那时我家开了一家拳馆,他经常来我们这打拳,我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写作业,还一起喝糖水,一来二去就熟络。”回想起在港城的岁月,许暮芸有说不完的话,那段记忆对她来说弥足珍贵,好似就在昨日。
“六叔会打拳?”在谢嘉艺的概念里,谢辰泽是个阴沉话少,做事狠绝的人,不光谢苗苗和全老宅的用人,她有时也怕他。
“嗯,他咏春拳打得可好啦!在赞比亚,他耍一套拳,几下就把一个两百多斤的黑人壮汉撂倒。还有一次,在大伯书房,把三哥一顿暴打。”想到当时谢辰谷被打得鼻子眼睛扭成一块儿的脸,许暮芸不禁发出爽朗的笑声。
“是为水榭置业炒铜期货的事吧?他还敢当爷爷的面打三叔,真够狂的,没想到六叔这么暴力。”许暮芸口中的谢辰泽,与她认识的六叔,不太一样,感觉更像个活生生的人。
“谁说不是呢,以前在港城,我被学校小混混欺负,他一个打三个,为此还挨了一刀。”讲述过程中,许暮芸突然意识到,谢辰泽不管小时候,还是现在,很爱打架,只是平时没机会发挥。
“挨刀子?这么夸张,哪里中刀,要紧吗?”谢嘉艺无法想象,谢辰泽和混混打过架,还为此中刀。
“这里。”许暮芸摸着谢嘉艺的小腹说道。
“真的假的,瞎编的吧!”谢嘉艺毕竟是女孩子家家,有些害羞。
“真的,一条很长的疤,现在还留着,他还跑去纹了一串英文掩盖。”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话匣子顿住,犹豫数秒提醒道,“没人知道他这里有刀疤,千万别说出去,让他听到可就糟啦!”
以谢辰泽的性子,若察觉谢嘉艺知道此事,就他那有仇必报的样儿,谢辰涛全家肯定没好果子吃。
“嗯,我懂,听说非洲生活条件很艰苦,你们住得地方有这里糟吗?”谢嘉艺及时转换话题。
“比这糟了去了,我们睡在矿坑边的一张床垫上,冻得我直发抖,他倒好,说什么以天为被,大地为床,星月相伴,飞鸟奏乐。你说这是人说出来的话嘛!”每每想起当时情景,许暮芸就想捶他几下,艰苦的环境,被他描述得诗情画意,仿佛
世外桃源,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
“听说你们还去过马达加斯加?”谢嘉艺昨晚回来,听用人说马达加斯加政府送来两只狐猴,说是感谢谢辰泽为他们在国际扬名。
“嗯,那里条件也好不到哪去,在热带雨林,睡在营地帐篷里,周围到处都是昆虫,还好有天竺葵驱虫,它们不敢靠近,那两只狐猴就是雨林里的。”谢嘉艺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说明老宅用人没有多嘴,把下午在正厅的事宣扬出去,继续说道,“我给它们取名叫小泽和小芸,过阵子应该能在京北野生动物园里看到,下次我们一起去看。”
“好啊,我还没见过狐猴长什么样子,听用人说毛茸茸的,很可爱。”谢嘉艺一直想养宠物,父母不让,常年在剧组拍戏,没空照料,在黑暗里流露出欣羡的眼神。
听她说了这么多与谢辰泽的私事,谢嘉艺不禁心中感慨,没想到两人有这样的奇缘。虽在黑夜里看不清许暮芸的表情,但从字里行间和说话语气,听得出来,夫妻两人感情非常和睦。不像父母口中说的,是老爷子安排,以家族利益为先,肥水不流外人田。
“拍激情戏,你会尴尬吗?”谢嘉艺经过不懈的沟通,表明自己想做一名好演员的决心,打动父母,面对激情戏的挑战,心中顾虑良多,越临近拍摄,心里越瘆得慌。
许暮芸在大山里拍摄过激情戏,谢嘉艺特向她讨教。
“会,怎么会不尴尬呢?”身上缠满绿色胶带,在陌生男子面前展露身体,许暮芸不禁双颊滚烫,幸好夜里对方看不见她的神情。
“你怎么克服的,能教教我吗?”一直以来,许暮芸是她的学习对象,现在两人躺在一张床上,抱在一块儿,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这要看你的信念有多坚定,如果足够坚定,任何困难阻碍,都能克服,过程很痛苦,但结果是好的。”为探寻谢辰泽心中隐秘,助他走出温曼青死亡的阴影,许暮芸身患抑郁症,仍义无反顾地坚定拍摄。其中艰辛,旁人感受不到。
“我们是谢家人,被贴上资源咖的标签,我想通过努力,证明自己,撕下这个标签,让别人看到真正的我。”财富和名利是把双刃剑,帮她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也给她带来许多常人难以理解的困扰。
“资源咖这个标签撕不掉,我试过。”许暮芸花边女王形象深入人心,尝试各种方法,始终未能成功,现在她放弃这种想法。“既然撕不掉,就好好利用这层身份,做自己想做的事。”
对普通大众来说,“资源咖”的称呼是一种仇富心态。不论怎么做,做得再好,别人都会认为是走捷径。与其奢求别人改变看法,不如堂堂正正做自己,他们爱怎么就怎么说,问心无愧就好。
“好好利用这层身份,做自己想做的事?”嫁给谢辰泽,她发现许暮芸身上有很大的变化,尤其是心态方面。这种话,她听父亲和哥哥说过,从未想过,能从许暮芸嘴里说出。
“嗯……”许暮芸太累了,在巴克利城堡的二人世界,耗费太多体力,最近没能好好休息,聊天至深夜,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忘记自己身处荒凉之地,熟睡过去。
“啊噢!啊噢!啊噢!”一阵怪叫吓的两人从被窝里跳起来,浑身哆嗦。
“好,我知道了,雪迎姐,马上下来。”谢苗苗挂断电话,愣怔数秒,说道,“大小姐,你怎么在这?”
谢苗苗昨天在青铜时代开会,很晚回去,在正房里见到两只可爱的小猴子,发现他们叫声很奇特,把声音录下来当手机铃声。
“苗苗,你吓死我了!”许暮芸抓着凌乱的头发,打哈欠。
看她这般披头撒发,完全想象不出,身为谢家家母端庄威严的样子,忍不住大笑。
谢嘉艺也好不到哪去,紫罗兰色真丝圆领睡衣搭拉在肩头,露出雪白的肌肤,甚是妖娆,与平日淑女形象不沾边,许暮芸也笑起来。
“打扰两位主子,庄姐叫你们去食堂吃早饭,一会开围读会。”谢苗苗抓耳挠腮离开房间。
奇了怪了!这两人平日里不是不对付嘛!什么时候这么要好,都睡一块儿去了。
饰演制衣厂班组组长王有为的是一名京圈三线小咖,与谢嘉艺搭过戏,演技不错,没有资源,始终不温不火,近来转投青铜时代,顶替因吊威亚摔伤的一名沪圈演员,算是捡个皮夹子。
谢嘉艺饰演的任洁,是王有为在制衣厂众多女友之一,联合男友哄骗迪娜到后山山丘,从旁协助他玷污迪娜清白。
厂里年轻女工众多,喜新厌旧的王有为,对任洁一度冷淡,爱理不理,为报复男友,她与厂里一名男工在宿舍搞在一起。
男工在王有为面前炫耀,对方毫不介意,相互交流她在床上的表现。水性杨花的性子,没什么好同情,厂里妹子多了去,下手太容易,不如利用她的剩余价值搞点钱。
两人想法一拍即合,男工把任洁骗到厂外一处偏僻的巷子,王有为早先一步赶到,一前一后把她堵在巷子中间,光天化日,强行撕下她新买的漂亮连衣裙,边做边交流点评,实在可耻可恨。
任洁力气小,抵挡不过两人的蛮力,大声呼喊。这种事情时常发生,附近很多地皮流氓,周围居民见怪不怪,只当没听见,无人敢上前搭救。
任洁抱着被撕裂的连衣裙,挡住全身雪白的肌肤,蹲在角落里抽泣。
没过多久,王有为喊来三个地痞,在巷子口收了他们三百元钱,与男工一道离开。
地痞比王有为二人野蛮得多,她越是挣扎,对方越来劲,身上满是淤青。
事后拽着她的头发,把鼻青脸肿的任洁,押到理发店,开价八百元卖给老板娘。
老板娘见她右脸被打得浮肿,嘴角渗血,脸蛋倒是眉清目秀,是个值得栽培的姑娘,说是破了相,故意压价到五百元。
三个地痞爽快一轮,还有钱赚,也不计较,便同意了。
“谢老师,您有两场激情戏,且比较暴力,为达到连贯性效果,两场戏中间只有短暂的休息,服饰不换,只做补妆,您可以吗?”□□戏对演员心里阴影很大,厉峰在制衣厂会议室询问道。
“我试试,尽量。”谢嘉艺在谢家老宅,她把自己关在房里,反复演练,到实际拍摄,心里还是直打鼓。
“我们拍摄日程紧张,希望您拿出专业态度,重要部位会缠绕绿色胶带,拍摄时周围清场,只保留必要工作人员。”厉峰执导非常严苛,在圈内出了名,还和谢辰泽叫过板,在他眼里,所有人只有一个名字,就是“演员”。
最近因为和庄雪迎参加影展的事有分歧,心绪不佳,说话有点重。
“好,我会努力,不辜负厉导的期望。”谢嘉艺在家是大小姐,剧组里只是个演员,在国际知名导演面前,温顺得像只小猫。
“明天中午拍摄,希望让我看到您的专业。” □□戏考验演员心理素质,谢嘉艺毕竟是个小姑娘,厉峰语气稍稍缓和,
“剧本内容探讨,可以请教潘老师,有心理障碍的话,可以和心理辅导员沟通。”
近一周拍摄戏份温和,以推动剧情为主,厉峰把激情戏、吻戏、□□戏,全部压后,让演员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妹妹,你能不能帮我对戏?”两人回到共同的卧室,谢嘉艺突然问道。
“对戏,你指明天那场戏?”许暮芸惊讶地问道。
“是。”谢嘉艺清眸明亮,神情坚定。
“这样不好吧,我不会,再说还缺一个人。”至少需要一名同伙,单独上和两个人一起上,心境有所不同,情绪无法彻底渲染,演不出逼真效果。
“把谢苗苗叫上。”助理和执行经纪是外人,这种事情过于害羞,她不想让外人知晓。谢苗苗跟在许暮芸身边多年,这点职业素养应该有的。
“我没有男朋友,以前在高中谈过一个,对方家庭背景和家里相差悬殊,父母不同意,很久没被人碰过,需要有个适应的过程,你能帮我吗?”谢嘉艺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脯,闭上眼睛想象对方是个男的,酝酿情绪。
谢嘉艺一脸认真,不像在开玩笑。刚和谢辰泽在一块,连接吻都不会。以她目前的状况,要进入状态,确实有些难办。她说的法子,有一定道理。
“可我不会□□别人啊!”许暮芸收回被她按在胸前的手,苦笑道。
“要不你把自己想象成六叔?”谢嘉艺试探道。
“你怎么知道的?”发现自己说错话,许暮芸双颊绯红,双手捂面。
这该死的说话不过脑子的毛病,怎么老改不掉!
“哈哈!原来真是这样,你说六叔喜欢打架,我猜他在这方面应该也很暴力。”谢嘉艺一时没忍住,笑得在床上往后打个滚。
“你再开我玩笑,不帮你了。”许暮芸别过身,双手在脸颊上扇风,自从两人住进这间破旧的民宅,躺在同一张床上,和谢嘉艺像一对真正的姐妹,每晚都有许多话说,羞于说出口的话,会自然流露。
“就当帮姐一回,拜托!”谢嘉艺跪在床上,拉她的黑色一步裙摆央求道。
谢苗苗听说要让她扮演坏人,对谢嘉艺施暴,退到墙根,连连摆手:“不行!绝对不行!你是大小姐,我不能这么做。”
私人管家的身份不允许她这么做。
也不知道谢嘉艺怎么想的,找自己家人虐待她,这不是没事找抽嘛!
“我们在帮嘉艺对戏,你配合我就好。”许暮芸劝说道。
谢苗苗躲在墙角,坚决不同意。
“我不怪你,也不会和别人说。”谢苗苗像只受惊的小麻雀,谢嘉艺笑着试图打消她的顾虑,“你是她私人管家,就算我告发到昌伯那边,她是主母,有她护你,谁能奈何得了你,你说对不对?”
谢苗苗一个劲地摇头,差点哭出来。
许暮芸凑到她耳边,悄悄说道:“以前她老欺负我,你为我鸣不平,讨厌她又拿她没办法,现在机会送上门,不要白不要,有我保你,放心!再说这种事,她也不敢说出去。”
这些年谢嘉艺拼命排挤打压她,谢苗苗为她不值,自己身份能力低微,帮不上忙,听许暮芸这么一说,好像有点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