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的丝线牵在十指间,纸牌于掌中起舞,心神也为他引动。
只是看过去,视线乃至全部注意力就会逐渐被这种专注吸引,目眩神迷于华丽的动作、他的双手、他整个人,无我的极致独特与自信,神魂颠倒。
纸牌纷纷而落,如秋叶飘零在掌心,在与表演初始相同的‘咔’声中收拢,翻扣在桌面。
黑压压的头颅中夹杂着染出的亮色,一幅幅面孔在无数束散射的彩光中趋于模糊,不少人嘴巴张合,兴奋的唤声合一,“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我无视了这些声音,看向正对面的人,“选一张。”
对方眼睛一亮,“我吗?直接选?”
“直接选。”
“好吧,那就……”
“方块,方块,”他旁边的朋友摇了摇他,他想了半天,紧张地随口喊出一个数字,“方块7!”
我抹出牌,夹在指间朝他亮明。
“诶——”
“选错了啊。”
“怎么是黑桃……”
“不小心弄错了吗?”
中断的叫喊声化作嘈杂私语,对方也有些尴尬,尝试安慰,“没关系,偶然有失误很正常的,还是很帅啦。”
我用手指轻弹牌面。
眨眼间,色彩瞬易,黑桃变成红方,黑与红的刹那对比格外鲜明,绚丽的红燃烧,光面对角,一对数字7颠倒。
“方块7。”
纸牌在手背指间灵活转了转,确定已映入对方微颤的瞳仁中,推射而出,纸刃旋转,精准插/入衬衫口袋中。
对面的青年呆愣地摸了摸胸口,取出牌,整张脸顿时涨得通红,‘我’了半天没说出话。
现场在这一瞬间同步静音,鸦雀无声。
音乐声热烈如旧,缺乏人声伴奏,存在感前所未有的鲜明。
下一刻,如同热油滴入沸水,聚集的人群骤然爆发出惊叹,激荡的音浪几乎要将这一片的天花板掀开。
还好这些人不是魔术爱好者,不然就这种基础的拉牌和弹指换牌肯定糊弄不过去。
魔术对注意力的引导性很强,魔术师(非冬木版)也必然控场,节奏因此短暂地被我把握,我可以趁机聊点我想知道的内容了。
不得不说,选择这个发色果然是对的。
如果直接用本体进来,黑发蓝眼遍地都是,好比皮卡丘多的就像路边的野狗,我就算努力搭讪人家也可能懒得扔精灵球。
在很多画风趋同的漫画里,从主角到美型路人都共用一张脸,最大的区别就是发色瞳色,换发色的效果不亚于绿毛虫进化裂空座(?)。
银发男正如稀有图鉴,谁都会愿意花一只大师球,就是男同训练师们丢的球有点太多了,而且执着地待在原地一直砸我,完全没有试完就走的意思。
我套到了情报,但也被砸得有点头痛。
我对视线很敏/感,每个方位都有视线投来时,那种被无死角注视的感觉让我很难放松,人眼还是摄像机都是如此。
即使多次拒绝合照,依然时不时有镜头掠过身上,或者干脆对准侧面录像,制止不过来,只能放任不管。
但过近的肢体触碰实在层出不穷,身边始终拥挤,冷眼警告没有用,不管是不动声色地扣住对方手腕阻拦,还是不客气地用手背挡在中间示意后退,都适得其反。
提出请喝一杯、交换联系方式、明示暗示for one night的不少,我直接设置自动回复,遇到此类要求一律答‘不要’‘抱歉’‘没有兴趣’。
……他们好像更感兴趣了。
我大为震撼,差点想直接摘下高桥假发,然后站在原地默默欣赏他们惊呼,“神宫寺不见了!”“奇怪,神宫寺去哪了,刚刚明明还在这的。”“是大变活人的魔术吗?”
其中一人还会对着我询问,“你刚刚有看见神宫寺去哪了吗?”
而我捡起假发,淡然离去,“没有。”
回归现实。
凌晨三点,酒吧里的人终于少了一些,确定面前这批依然不肯离开的情报源已经被榨得差不多了,我借口说出去打个电话,实际准备直接离开。
其实十分钟前我就想跑路,当时我找的借口是去洗手间,结果他们突然兴奋,表示一定要和我一起去,我瞳孔地震,只能当场改口。
迅速地躲过视野,我沿着偏僻的角落绕行,顺手按了按跳痛的太阳穴。
摄入的酒精不多,每次只是象征性抿一抿,但紧绷的精神突然放松,疲惫感不断回馈到头脑。
在快步离开的刹那,路过沙发时,躺在上面的人忽然起身,余光瞥见了灯光下流淌着蜜色光泽的浅金发,以及戴着黑框啤酒盖眼镜的小半张陌生侧脸。
“!”
降——不对,是来酒吧打工的纯情男孩普零!
我原本的疲惫烦躁顿消,心跳微微加速。
普零通常是家境贫困的男大学生,遭遇了家庭变故、背负巨额医药费,不愿放下尊严走捷径,咬牙坚持,用双手赚取报酬。
他现在是换班休息中吗?身上不会已经被想占便宜的客人泼了酒水,正抿嘴emo,眼角飞起一抹艷丽的红,唇珠也咬得通红,脸上流露出一丝脆弱。
受了不少委屈,现在可能正攥着被克扣的钱给卧病医院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报平安……
我怎么会第一反应把他认成降谷?降谷没这么白,现在也不用我给的卧底小妙招了,他的新人设是黑//帮大佬手下的恶毒男配。
就算出现在酒吧这种场合,多半也是替冷酷上司为难、羞辱、绑/架纯情男孩的,怎么可能像普零一样,因为在声色场所打工,又长了一张诱人的清冷/艳丽/纯洁、让人施//虐欲顿生的面孔,所以用两块啤酒盖挡住脸。
不过,这种类型已经过时,也很老套,我根本不感兴趣。
既然今晚的任务已经完成,是时候按原计划直接离开了。
……
普零说不定在这一片都打工过,没准知道一些消息,虽然我没有搭讪他的意愿,但是加个班也没什么。
我大步一跨,坐到了另一张沙发上,对面的金发青年抬起头,表情惊讶。
我十指交叉,目光深邃,声音低沉得如同一串气泡,“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