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其泠盯着地面,两道影子像拥抱在一起,她挪了挪碎步,想看看是谁,但不敢探得太过,因为她的影子也会露出来。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是祁冬的声音。
周其泠蓦地顿住身形,连呼吸都刻意地轻了半分。
她听到沈司砚回道:“前两天。”
祁冬说:“年后就不去寻南了吧?分公司的人也该支棱起来,哪能让大老板来回两地折腾的道理?”
沈司砚不明意味地笑了声,片刻,不答反问:“你和芮小姐的订婚日期选定了吗?”
祁冬登时没了声响,闷闷地说:“都是我妈一厢情愿。”
沈司砚又很轻地笑了下,这回他没再说,只是拍拍表弟的肩膀,转身拉开玻璃门。
地上的两道影子分开,周其泠提着的心慢慢地回落。
她听到玻璃门吱嘎响了,紧接着祁冬略显踟蹰的声音赶在关门前落下:“哥,你是不是喜欢上依琳了?”
周其泠不禁翻了个白眼。
回答他的是嘭地合上的玻璃门,大概是这天实在冷,冷得祁冬无法在冷峭中伤春悲秋,迅速地回到室内。
周其泠待了十几分钟露台的后果就是她回去后一连打了十几个喷嚏。
许是落水的后遗症延续到现在,她又感冒了。
裴云露新年档电影的首映会定在小年那天,丛嘉前一天晚上来家里找她,周其泠没确定去不去。
反正新年总会上映,早几天晚几天没什么区别,而且周其泠有个习惯,她看裴云露的电影都是包场,一个静静地看。
裴云露的每部电影,她都看过,不止一遍。
但她从不会与人讨论,更不会分享私人感受。
丛嘉看出她的意思,多嘴说了几句:“你妈妈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希望你能过去看。当初她接这部电影,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你。”
周其泠知道裴云露在这部新电影里演的是一位独自抚养儿女的单亲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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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下午,周其泠戴着口罩和帽子坐在屿心广场的影院放映厅。
这一场是首映礼主厅,主厅来的是一些明星朋友、合作方和媒体嘉宾等,当然也有小部分的普通观众。
因着她的装扮,她进来的时候,旁边的一对男女还以为她是某个大明星,盯着她许久,直到她在口罩背后用力地咳了咳,那两人才收回目光。
周其泠被夹在中间,左边是捧着爆米花的孟樱,右边拿着炸薯条的周若桢,她手握一杯热拿铁,时不时地抿上一口。
她扫视全场,只有他们仨整得像真的来看电影似的,还没开场,爆米花已经少了三分之一,咖啡也只剩半杯。
放映厅逐渐暗下来,龙头标志出现在大荧幕上,影片缓缓拉开帷幕。
这部电影的题材与基调沉重与悲伤,与新年档其他影片迥然不同。
开篇便是扮演单亲母亲的裴云露弓着背在一间极小的出租屋拖地,特写镜头切在她的侧面,沧桑皱纹的脸庞、青黑色的眼圈、破皮的嘴唇,她杵着拖把转过脸,显露出几分裴云露原本的容貌。
随后镜头出租屋的墙上贴着一堆各色的奖状,那是她一双儿女小学的荣誉奖状。
……
放映厅的门关合了一下,有人迟到了。
一个男人在漆黑的空间弯着腰往前排走,随即坐在导演身侧的空位上。
周其泠被这动静打扰到,目光随着那道背影落在前面,她渐渐蹙起眉,那人落座后微微侧过身与导演低声说着话。
手机在大衣兜里,只要稍微垂下手便能拿到,周其泠喝了一口拿铁,把注意力转移到荧幕上。
两个小时的电影放映结束,整个放映厅一时沉默,无人说话,也没有人站起来。
周其泠偏头,发现孟樱的眼圈红红的,虽没有哭,眼底是湿湿的。
再看周若桢,他倒是没红眼眶,一反常态地叹口气:“我词穷了,云姐这演技神了。”
其实按照辈分,他该叫裴云露“奶奶”。
只不过奶奶这个称呼与裴云露的脸实在太不符,加之裴云露与周定棠已经离婚,周若桢才改口喊的“云姐”,随裴云露的粉丝对她的昵称。
周若桢凑过来,压低声音问道:“姑,你看完有什么感受?到时候肯定让你起来发言。”
周其泠瞧见前面的身影,默默地戴上口罩,声音有些闷闷的:“不会的,发言的人选可能都内定了。”
后面一小时是观众与主创的互动时间。
电影的导演、编剧与几位主角悉数上台,明星和媒体朋友的发言提问环节,然后再是粉丝观众。
工作人员把话筒递给前面的男人,未免挡着后面的人,男人坐在座位上开口:“听说裴老师一开始不打算接这个剧本,那后来又是什么原因让您改变想法?”
听到熟悉的男声,孟樱连忙拿手肘捅捅她。
周其泠拉高口罩,压下鸭舌帽的帽檐,把视野框定在眼前的膝盖处。
她听到裴云露沉吟片刻,说:“当初我不打算接是档期有冲突,后面导演专门为我调整档期,又同我细致地讲了下这个剧本,我印象很深刻,里面有一幕让我想起我和我女儿。”
众人皆知,裴云露当初与望境酒店前任董事长周定棠结婚并生育了一个女儿,只不过两方都没往外透露这个女儿的情况,保护得很好,至今在网上都没有传出任何与之相关的文字与照片。
裴云露是第一次在公开场合主动提起女儿,顿时勾起众人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