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北心中虽有预计,见她突然发难,还是吃了一惊。周围人潮涌动,他只能勉强侧过半身,那匕首擦着他的腰腹而过,拉出一道的血口。
那女郎见状不妙,收手还要再刺,可洛北动作比她更快,刹那之间,她的手腕已被洛北拿住了。
洛北是百战之将,腕力自然比她强上许多,他手中一发力,只听得“咔哒”一声,那女郎手腕一错,匕首也应声而落。
有了这声响,张孝嵩和琪琪格等才注意到这边,一看之下,大惊失色:“将军!”“特勤!”
“我没事。”洛北勉力忍着疼痛,沉声道:“不要声张,不要引起不必要的骚乱。把这几个人都给我拿下,送到安西衙署去处置。”
衙署之中,灯火通明。领兵众将和洛北的亲兵们听闻消息,都匆匆赶来,聚在廊下。
“巴彦老弟,你负责城中防务,这是怎么回事?”阿拔思问。
巴彦心急如焚,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哀叹摇头。
郭知运一边已是发了狠:“公子万事都好,就是有时候性子太过仁慈。一定是碎叶城中的奸党犯上作乱,巴彦老弟,你下令,我这就派兵把这些人都杀光。”
哥舒亶比他们镇静一些,洛北驻守碎叶城,本就是没有诏书和圣旨的自作主张,再闹出这样的事情,不知道最后会如何收场:“知运,没有将令,你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你家公子已经够难的了。”
“那就看着他们把我们这些人都困在这里?他们今天敢谋刺特勤,明天就能把我们都杀了。”朱邪烈道,“总不能让我们坐以待毙吧?我们手中的兵刃可不是假的!”
吴钩匆匆赶到时,听到的便是这样乌压压的一片议论,怎么也静不下去。他急得一脑门的汗:“诸位,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说话之间,琪琪格和莫潘一道走了出来。众人忙围到他们面前,问长问短。两人也不知答谁的话好,几乎要蒙了。还是张孝嵩站出来,定住了局势:
“巴彦将军,洛将军叫你把那些人都拉到这里来审。什么语言都行,就是要大声些,他要听着。”
这是给了巴彦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巴彦心领神会,他抹了抹眼泪:“属下感谢将军天恩。”
那乐舞班子的众人都被拘押到了衙署的后堂前,在院子里跪成一片。周围明火执仗,这些领兵的将领们站成一排,每个人的手都按在刀柄上。
巴彦站在最前,厉声喝问:“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干的?!”
班子里的众人各个哭天抹地,哀哀相求,唯独那谋刺的女郎既不说话,也不哭。巴彦走到她面前,又厉声用突厥话问了一遍:“是谁让你这么干的?!”
“你是突厥人?”女郎抬起头,以突厥话问他:“那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位将军,就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乌特特勤?”
巴彦冷笑一声:“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效忠将军,和他的身份,并不相关。”
“是,你们当然都这么说。他带着你们打胜仗,带着你们挣军功。你们当然不会在乎……”女郎讥道,“可是我们呢?”
阿拔思在一边已经听不下去了:“将军仁慈爱民,入碎叶城以来,一直是秋毫无犯!你东拉西扯的,究竟想说什么?!”
“我就想问问他,既然他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为什么不能早一天来突骑施牙帐?”女郎说着,眼泪已经落了下来,“如果他早来一天,我的妹妹就不会被遮弩那个混蛋杀死了。”
这是众人始料不及的原因。一时之间巴彦和阿拔思都怔住了。
那女郎见众人都不说话,笑了一声:“你们都说不出话了,是吗?那你们叫他出来见我,我亲口问问他。”
郭知运见她嚣张,忍不住三步并作两步,抢到众人面前,连珠炮似的斥问道:“卖你们姐妹为奴为婢的是你们的父母,杀你妹妹的是突骑施的遮弩。反倒是我们将军雪夜奔袭,击破突骑施牙帐救了你们。如今遮弩还好好地活在这碎叶城里,你不怪罪遮弩,倒反过来刺杀我们将军——他妈的,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道理?!”
“就是。”琪琪格也娇声斥问:“别在这儿强词夺理,颠倒黑白了。”
“好啊,既然你们都这样说了,恐怕他也没有胆子出来见我了。你们杀了我吧。”女郎双眼一闭,不再说话。
莫潘再气不过,回手就要拔刀,却听得后堂大门一声轻响,洛北推开门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