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被俘的正是此地突骑施军队的主帅:遮弩。
洛北和张孝嵩见他那副狼狈模样,都哈哈大笑。张孝嵩扯了扯他身上那件小兵的衣裳:“遮弩首领,久仰大名,你什么时候丢了官,降了爵,竟混到小兵堆里去了?哈哈哈。”
“搞暗地偷袭!算什么本事!”遮弩愤恨地抬起头来望着洛北,“有本事,叫你的军队退回去,我们真刀真枪地打一场!沦为阶下囚的绝不会是我!”
“败军之将,还敢在这儿放大话。”巴彦抓着他的衣领子,把他提溜了起来,怒目直视着他,“我看你这脑袋,是不想要了!”
遮弩吓得一缩头,见洛北在一边面色如常,并无半分要动刀剑的意思,才放下心来:“哼,你家将军都没说话,叫你在这儿耀武扬威。”他瞥向洛北:“按着你们大唐的规矩,我这样的俘虏,至少要送到长安,交由天子发落才是。”
遮弩这话说得倒不假,他虽未封王,但也算是突骑施的重臣元老,是够了在天子面前献俘的标准。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私自处置这样级别的战俘,也难免让大唐皇帝心中不爽。
洛北本来在想其他事情,见遮弩发话点了自己名字,才转过去,示意巴彦松开抓他衣领子的手:“遮弩首领,你不算我此战中最重要的战利品。要向长安献俘,恐怕你还不够格。”
好狂傲的一句话!
遮弩简直不敢把眼前这位铁甲带血的将军和一年前在突骑施牙帐中温文尔雅的洛司马视作一人:“你不能这样做……你……”
“我当然可以这样做。我只给你两个选择,其一,向我大唐低头称降,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突骑施情况。其二,便是死——”洛北冷声道:“我会拿你的项上人头祭奠我死难将士,告诉天下,你在逃跑之中被我军所杀,叫你背上永生永世不可洗脱的懦弱骂名。”
“难道我向大唐屈膝,就不是懦弱了吗?”被他这样羞辱,遮弩身上那一点属于突骑施人的血气被激发了起来,他睁大双眼,发出一声怒吼。
“突骑施本就是大唐的臣属,你向我低头,何过之有?”洛北俯下身,好整以暇地理了理遮弩的衣襟:“我劝你放明智些。”
遮弩颓唐地低下头:“你想知道什么?”
“你知道的一切。”洛北站起身,“首要的问题是……如今坐镇碎叶城的是突骑施的哪位将领?”
碎叶城是昔年大唐安西副都护王方翼带人所筑,依照长安的规制,设四面十二道门,城墙弯曲隐藏,极为易守难攻。
如今坐镇碎叶城的,正是突骑施牙帐中唯一的一个粟特人都督,康孝哲。
康孝哲手下只有五百突骑施兵马和两千粟特武士。这些粟特武士在昭武九姓算得上骁勇善战,在唐和突骑施这样的大战中,就只有当炮灰的份了。
康孝哲自然深谙这一点,为了逃避直接对唐军作战,他在开战前派自己的粟特武士化妆成商人潜入碎叶城中,趁着夜色,杀了唐军的碎叶镇守使,一举控制了整个碎叶城,而后就势把兵马都驻扎在碎叶城,免去了南下攻击四镇的辛劳。
城外一夜激战,尸横遍野,康孝哲自然不是毫无所觉,只是雪夜之中,不知来敌有多少,他没有胆量派兵去当炮灰,只得辗转反侧,等着此战的结果。
后半夜声音渐熄,康孝哲更是睡不着了。他好不容易熬到天色一亮带着卫队登上城头,果然看到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景象:
不远处狼烟阵阵,突骑施的千顶营帐被烧了大半,晨曦之中,一面面唐军大旗正在高高飘扬。
“完了,完了。这些唐军长了翅膀吗?他们是怎么飞过天山到碎叶城下来的。”康孝哲急得团团转——突骑施牙帐驻有遮弩的八千兵马,如今都四散溃败,他这区区三千不到的人手,只有屈膝投降的份。但他袭杀大唐的碎叶镇守使罪无可恕,便是低头投降,自己的小命也未必保得下来:“……还不去看看,唐军主帅是谁?!”
他的卫队成员都要下城楼去张望,却被他赏了两脚,“一股脑儿地都去做什么?想挑衅人家来攻打我们是不是?去两个人就行了,记着,走侧门!剩下的人,把家里和商队里的好东西都给我找出来!”
他的商队纵横西域,此次攻占碎叶城,又从其他不少商队那里劫掠得不少奇珍异宝,卫队不久就把它们凑到一处,琳琅满目地摆了一屋子。
康孝哲看着这满地的珍宝,心里稍稍安定了下来:“大唐来的是哪位将军?郭元振?阿史那献?还是他们手下的人?”
“不是……属下只看到将旗上有个‘洛’字飘扬。”被派去打探消息的卫士苦着脸,“不知道他有多少人,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