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狄月道:“可是那犀角仙人乘槎杯?奴婢在家里的时候也听过,说是高昌国的至宝,单独那犀角便与交趾南诏的不同,说是更西的地方进贡来的。”
女皇又是一笑:“唉,什么宝物,都是俗物罢了,朕只觉得那雕的仙人乘槎不错,意头也好,打算拿出来过年用的。”
和许多君主一样,武则天人到晚年,兴趣也从现实中的朝政转向了未来,开始琢磨起“得道成仙”、“长生不老”的事情了。
库狄月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陛下福泽绵长,必当长盛不衰。”
女皇笑了笑,没再说话。她盯着镜子中自己的容颜,心道,长盛不衰不过是编出来哄人的话,再说,她要是再做个十年的皇帝,朝中那群大臣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呢?
“陛下,陛下。”
正在女皇沉思的时候,外头有宫人来禀报,说是去取犀角仙人乘槎杯的宫人回来了。库狄月忙起一句转开话头:“借着陛下的光,奴婢也可以看看这传闻中的至宝了。”
女皇挥了挥手,叫人进来。那宫婢极为恭敬地捧着两个绸缎盒子走了进来,库狄月去将两个盒子开了,一个打开后流光溢彩,正是那传闻中的犀角杯,而另外一个,却是空的。
那宫婢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忙跪倒在地:“陛下,奴婢不知,奴婢实在不知啊。”
“你要是知道,也不会就这么端了过来。”库狄月抢先发作道,“来啊,叫负责看守的宫女和司宝一道来!”
那两个女子已经听说了珍宝不翼而飞的消息,一进殿内,都是战战兢兢,两股战战的模样。库狄月训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司宝跪倒在地:“奴婢死罪,奴婢翻了内库记录,只有,只有奉宸府的两位张公子来过......”
“好大的胆子!自己丢了东西,竟敢污蔑到五郎六郎身上!”库狄月喝道,“来人,给我拉出去,打二十板子!”
五郎六郎指的便是张易之、张昌宗兄弟。这俩兄弟一贯为女皇所爱,宫中人人皆知。库狄月抢先发作,为的就是不让女皇发怒。
那司宝正要被拉下去,女皇却开了口:“慢着。”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婢子没有污蔑,陛下如果不信,可以查看文档!”周围的近侍一松手,司宝就跪伏在地上,哭喊道。
女皇轻轻笑了一声:“倒也不用这么麻烦。”她转向身边的侍女,“去看看,五郎六郎来了没有?”
张易之和张昌宗今年都不过二十多岁,一个妩媚动人,一个清雅淡然。两人进得宫来,端正行礼。女皇就问他们犀角杯之事。
他们大呼冤枉。张昌宗更是泪水涟涟:“微臣一衣一物都是陛下所赐,微臣怎么敢欺瞒陛下!”
女皇点了点头:“知道你们不敢,下去吧。朕今日要去御湖泛舟,你们去准备准备。”
待到二张兄弟退下,迎仙宫中便只剩下了一片冷肃。库狄月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陛下,这几个婢子触犯宫规,犯下大错,奴婢身为御正,有责罚之责,请陛下允许奴婢按照宫规责罚。”
“责罚什么?”女皇懒洋洋地问,“自己做错了事情,还要诬陷他人。这样的贱婢,活在世上也没什么用。你把她们带下去,打死了算完。”
库狄月一怔,本要求情,女皇却已经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一起退下。
那梳头的宫女看着这一切,不由得心底发紧,手下忽而失了轻重,在女皇的头上揪下了一根白发。她见女皇面露不豫,扑腾一声跪倒在地:“奴婢罪该万死!奴婢罪该万死!”
褚沅走进迎仙宫的时候,便是这么一副肃杀场景。她看到女皇闭目不言,立刻快走几步上前,接过了梳头宫女手中的发梳:“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要你们有什么用,快滚!”
那梳头宫女愣在当场,不敢说话,却见褚沅对她使了个眼色,当下如蒙大赦,立刻叩了三个头,退下去了。
褚沅一下一下地在女皇头上轻轻梳理着,女皇闭着眼睛,问道:“那件事情,你去问过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