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粟特人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不能吧,从早上到中午,就只有这么一个生面孔,除了他拿了我们的宝物,还有谁?”
洛北无奈地转过头去,以汉话翻译道:“王公子,这群粟特人怀疑你偷了他们的宝物,你可有什么用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王翰听他们叽里咕噜了半天也没听明白一个字,听到洛北这样询问,更加不耐烦了:“哼,要拿钱买个清净,我这里有的是钱。何必和这群胡人理论,掉了我的身价。”
洛北有些无奈,他早听说这位王翰公子恃才傲物的个性,不想他却在这个时候发作起来,只得稍稍转圜了词句,对这群粟特人道:“王公子说,他不是贪图银钱的人,若是真有东西丢失,他可以拿银子出来谈。”
“这用银子可赔不了。”忽而一旁有个极有威严的老迈声音打断了这番对话,众粟特人闻言纷纷低头行礼,退在一边。
洛北抬头看去,那里站的是一位白发老者。这老者身材高大,肤色雪白,身着一件华丽的长袍,头戴高帽,腰间和脖间都挂着数条宝石饰物,显然是位高权重的人物。
裴伷先已经认出了此人就是阿罗憾,他率先低头行礼:“大萨保。”
洛北拽了一把王翰,叫他一起低头行礼:“见过金山郡公。”
“裴老板怎么在这里?”阿罗憾脸上露出惊讶神色,“您认识这个小贼?”
王翰听了这句话,倒没有因为阿罗憾话里的“小贼”二字跳起来,反倒是回头看了一眼裴伷先:“您就是前宰相裴炎的侄子,在西域富甲一方的大商人裴伷先?”
裴伷先笑了笑,他已经不习惯别人以“宰相裴炎的侄子”称呼他了:“我应当认识公子吗?”
王翰迫不及待地自我介绍:“不不不,我是太原王家的王翰,家里的香料生意便是和你往来,我一直久闻你大名,不知竟在此处遇上了!”
裴伷先自然也听过太原王翰风流才子的名声,他闻言点了点头,又问阿罗憾道:“请问大萨保,寺中是什么东西丢了?这位王公子家财万贯,绝非贪财之人。”
阿罗憾苦笑道:“裴老板,实不相瞒,王公子偷走的是我们供奉在祆神的圣坛上的一把宝刀。来年的赛祆大会上,是要拿这把刀施行法术的。”
“宝刀?什么宝刀?”王翰不明就里,“我只是路过此庙,见其中人头攒动,就来看看热闹。喝了几杯酒,在这里睡得半梦半醒,就被这帮胡人给赶起来了。我可从未听过什么宝刀,不要凭空污蔑我的清白!”
洛北和裴伷先对视一眼,他们都久在西域,熟悉祆教的“赛祆”风俗,这是祆教徒最为盛大的节日之一,需要祭祀圣火,杀猪宰羊,然后奏起各种乐器的歌舞,欢宴不停,以祈求祆神的赐福。
酬敬完祆神之后,再会有几位法力高强的“祆主”出来,拿过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刀,当场把刀刺入腹中,让刀尖从后背穿出来,任由肠肚流血不止,再取圣火施展法术,把刀抽出,当即就会恢复原样。
但据他们所知,这个仪式中并没有要用固定的一把刀的说法。
洛北道:“教中风俗神圣,恐怕法器是不允许外人随意观看的吧?要是真如我这伙伴所说,他走进寺庙只喝了几杯水酒,恐怕他连见都没有见过此物。”
阿罗憾倒也没有打算偏袒自己人,他转头以粟特语斥问了那群粟特人几句,又道:“他们说,是看守圣物的海藏指认了这位王公子。”
“那海藏如今在何处?我愿意与他当面对质!”王翰怒道。
阿罗憾点了点头,挥手派遣一个侍者去找那海藏。那侍者飞奔而去,半响带着些怔愣回到了屋子里,抬头迷惑不解地看着一众人道:“海藏他......他死了。”
阿罗憾眉头紧紧皱起:“他怎么死的?”
“不知道,他一个人死在屋子里,房门都紧闭着,手边是那把带血的,带血的宝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