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院分化科,华榆办公室里,院长正陪着一位老人等华榆。
华榆坐地铁赶回医院,已经晚上八点。
“这是我们省院最年轻有为的华医生,”院长笑呵呵对老人介绍,“她就是你以后的主治医生。”
老人瞳孔泛白,坐在椅子里,腰背佝偻。
华榆审视两秒,敏锐发现她的指甲色泽健康,穿的衣服也是年轻款式。
“老人”开口,声音偏细嫩:“谢谢院长亲自跑一趟。”
“不麻烦,”院长低头说,“你妈妈和我是好朋友,住院后有事直接打我电话。”
说完,院长把华榆叫出来。
“她是罕见的早衰4型,”院长脸上的笑意消失,忧心忡忡道,“腺体活泼健康,但身体迅速早衰。”
华榆见过的疑难杂症不少,冷静询问:“确定是腺体的原因吗?”
“不确定,”院长慢慢摇头,苦恼道,“她的腺体很健康,看不出毛病。但没有人体衰老但腺体健康的先例,查基因也没发现问题。你一直专攻这方面,先给你带吧。”
华榆皱眉道:“院长,万一治不了也查不出病因呢?”
院长叹气:“我知道你的顾虑,但她比较特殊,咱们院不能往外推,你就尽力治疗,能治到哪里算哪里。”
华榆也明白,让院长亲自跑一趟,还必须喊她回来加班的病人,这个病人来头肯定不小。
“我会尽力。”
院长拍拍华榆的肩:“嗯,靠你了。”
先带病人住下,华榆熬夜看完病人从小到大将近半米高的检查记录,再看时间,已经是早上四点。
华榆收拾东西离开医院,先去旁边买了杯咖啡,美式特浓。
苦涩的味道令味蕾发麻,华榆早就习惯了加班的节奏,工作的疲累不是真正的累,她看了眼时间,该去接卫音了。
该怎么对卫音说呢。
华榆不想对卫音发火,尽管从见面起,这个火气就一直压着了。
她不怪卫音当年与她决断,她只怪卫音把自己弄成这样。
人最应该做到的,不就是珍惜生命,好好活着吗?
如果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珍惜,那过的该是怎样灰暗无望的人生,又能希望谁去拯救呢?
车子放在酒店,昨天的暴雨在凌晨时分逐渐停歇,今天是个阴天,她坐上地铁去往酒店。
到达酒店的时候刚好六点。
不知道卫音醒没醒,华榆没有第一时间去敲门。
她先在酒店会客厅里坐了一会儿,值班经理过来陪她聊天,说起旁边的墓园。
经理很有眼力见,昨天有不少从墓园下来的人住进酒店,能买得起这种价位墓地的人肯定有钱,她便热情介绍道:“安平园五年前修缮完工,是全市风水最好的一处山头,开发商包下整座山,还请了许多大师设祭坛、划风水,设计精美,还没完工就抢空了。当然价格也高,一平40-80万不等,算起来一处墓地起码也要上百万。”
华榆安静听完,没有打断,也没发表意见。
卫音把墓园地址发过来时,她只忙着去接她,并没有多打听这处地方。
华榆知道卫音是单亲家庭长大,母亲在她高三那年去世,没能陪她成年,也没有看见她考上大学。
认识卫音以后,她过得都是朴素清贫的生活,闹翻之前,卫音的存款她大致有数,根本供不起这种价格的墓地。
换句话说,绝大部分普通,甚至小富人家也是供不起的。
卫音来祭拜妈妈,肯定是想家人了,华榆暂时抛开“卫音怎么买得起这样贵的墓地”,为自己昨天的情绪失控反思三秒。
她心里有一处跷跷板,一头坐着“何必要在这个时候对卫音讲道理,她现在需要的是拥抱和安慰”,一头坐着“无论什么时候,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她需要被骂醒”。
前者穿着白色的天使服,一脸恻隐。后者穿着白无常的八卦服,面无表情。彼此对骂互掐,谁也不让。
华榆头疼地闭上眼,高强度工作令人心情低落,她总忍不住想掀翻跷跷板,什么也不管了。
这时候,两个小人都转过来瞪着她:“你敢!?”
华榆:……
最终,华榆恢复以往的态度,一脸平静地敲开卫音的门。
里面很快传来脚步声:“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