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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萦绕进少年人心中的旷野,沈庭抬起头,望向天上不断闪烁的星星。
它们亿万年前发出的光,投射进少年人眼中浩瀚的海洋。
其实,自己后来没打安修明。
自己只是把拳头砸在了墙上,让自己胸中的怒火通过疼痛来抑制住。
奶奶…已经成为了自己经久不愈的陈伤。
奶奶是美好的梦,是温柔的依依杨柳,是自己黑暗中的那束微弱的光。但她也是自己的底线,是触碰不到的启明星,是限制自己的梦魇。
[“小庭,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保持温秉和善良。爱心存善意,要学会用心灵去看人。”]
[“要勇敢、要上进,要学会自己一个人行走。”]
可我如此懦弱、贪婪、悲观。
他垂眸,眼尾晕上残红。
“怎么了?还哭啦?”姜秋雪笑着说,站在他身旁。
眼尾的红晕立马褪去,又是波澜不惊的那副样子,沈庭没看她,说:“没有。”
“放屁。”姜秋雪说。
“信不信由你。”沈庭说。
“哼。”姜秋雪说,“以后毕了业,见面机会就少了。你要去河南,我要去四川,离的可远了。”
“以后可以时不时约出来见一面。”沈庭说。
“唉,你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姜秋雪问。
“嗯……去郑州先去找爱人和亲友,之后去一下四川?等到了年纪就和爱人结婚,考上研究生之后再读博,成了之后就和爱人幸福地过一辈子。”
“以后结婚一定要叫我。”她说。
“好。”沈庭回道。
“此后一别经年,望友人怀瑾握瑜,回报颇丰,硕果累累。”姜秋雪祝愿道。
“望君无下乔入幽之日,有的放矢!人生若只如初见。比翼连枝当月愿。”沈庭以诗结尾。
“高考加油!”姜秋雪笑道。
“嗯!”沈庭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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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七日,是无数莘莘学子争取上岸的吉日。
校门外都是各大店面张贴的祝福语,警察在校门口维护秩序,学生们拿着书本仍在复习。
沈庭长舒一口气,他在心里默道:“大家一定都要上岸,蟾宫折桂。”
距离上次的打人事件已过了一周,最终是安修明向两人道了歉,也向姜秋雪赔了眼镜,但沈庭并不满意,因为他听见田俊豪说的那一句——“不想和那几个女的坐,看见女的坐,看见她们就恶心。”
沈庭没有接受他的道歉,他说:“让田俊豪主动向李佳佳她们道歉。”
但最终也没有道歉,不过李佳佳她们再也不借给他们东西了。
“紧张吗?小庭。”姜秋雪说。
“有点儿。”
“我也。”
在沈庭到了考点下车时、姜秋雪拍了拍他的肩,说:“沈庭,高考完我们岸上见!”
沈庭的紧张瞬间消退了几分。
好。
岸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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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川,我怎么发现你最近老是心不在焉?”萧桢小声说,“难道是因为自家小男朋友今天高考?”
“你都已经发现了,为什么还要问我?”宋川抽了抽眉毛。
“确定一下嘛。”萧桢笑道。
他见宋川认真看手机的模样,他忍俊不禁又笑了一声,随后凑坐在宋川的旁边,往他的手机屏幕看了几眼,眸子亮了起来,“西装,你看西装做什么?咱们现在还不用穿呢……”
宋川手抖了一下,立马熄了屏,皱着眉看着萧桢说:“关你屁事。”
“脾气一天比一天臭,过几天你小男朋友回来了我一定要找他告状。”萧桢笑着说,一双丹凤眼淡漠又有柔情。
“滚一边去。”宋川喝了口水。
“宋川,你老实告诉我,”萧桢问道,“你是要和他结婚吗?最近你一直都很关注这边拍婚纱照的店面和摄影师,还一直都在省吃俭用存钱和兼职打工当家教……” “嗯。”宋川沉默了几秒而后应声答道,“他今年十九岁,我再等一年,二十岁就结婚。”
“哟,再能等一年啊,我看你再忍就成忍者了。”萧桢叹道,“忍者神川啊。” “神经病。”宋川蹙眉骂了他一句,“快递到了吗?过几天阿庭就来了,到时候你帮我看个房子,要二楼或三楼的,我先租半个月。”
“快递今天正好到完,下午我拿给你。”萧桢看了看手机,“十几个呢,你不寄学校里,非要寄我家里,唉……”
“放你那我比较放心,”宋川回道,“我怕放学校里弄丢了。”
“行吧。你家不是有房子吗?怎么住外面?”
“我妈让我过半个月了再住,她说这个房子以后就是我的了。不出意外的话,这以后就是我和阿庭的婚房了。”他打开手机,看着上面的白色西装,存了照片。
“行行行。”萧桢看了看手机,“我回去了,到饭点了。”说罢,他起身离开了。 “嗯。”宋川应了声,看了看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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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号下午,在惊人心魄的铃声过后,沈庭走出了考场。
他快速走上校车,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听着歌发着呆。特别关心的铃声响彻心扉,宋川发了很多信息,沈庭揉了揉眉心,点进了聊天界面。
未婚夫:成功上岸、蟾宫折桂!
未婚夫:考完试想吃什么就跟我说,我这边已经给你买了很多好吃的了,有鸡腿、卤蛋、凉皮、冰棍、巧克力、水果糖、咖啡、辣条、果汁。还有没有别的想吃的,发信息我说。
未婚夫:老婆,车票我已经买好了,我去接你,之后我们一起去河南。可是我只买到了火车票,六月十二号的。房子已经有了,衣服你带一点就好了,到了我们再买。
未婚夫:小栀子花开花了,和乖乖一样好看,味道很香,班里的同学们说我身上很香。
未婚夫:乖乖一定能考上的。
沈庭看的想笑,宋川这么说话也太乖了。
像只被驯服的狼。
沈庭垂着眸,回了信息:我已经考完了,不用了,这么多已经够吃了。
沈乖乖:到时候我自己去就好了,你不用回来了。我已经跟家里人说过了,我报河南的学校,你在那里等我就好,我回家先买点东西带给你。
未婚夫:我不放心,之前我不就没注意你喝了凉水导致你烧了三天吗,我担心又那样。况且,你是路痴,不认路,要有一个向导。
沈乖乖:你别太内疚,那又不是你的错。
沈乖乖:再说了,你不也路痴吗?
姜秋雪上了车,立马坐到了沈庭旁边,见沈庭这么认真,也不忍多喙。
未婚夫:我比你聪明一点。
沈庭果断退出了聊天界面,把手机塞回了口袋里。
姜秋雪见他这样,便问道:“怎么了?”
“没事。”沈庭回道。
等到了学校之后,沈庭和爷爷交代之后跑去找岑寂他们了。
众人拿着手机在教室里等着其余未来到的人。叶川柏正帮姜秋雪拍着照,岑寂给斐济买了根冰棒,送给了他,王冬冬带着李佳佳和严静湘合影……沈庭跑进屋里,被大家簇拥着拍着照。
“你这次怎么不让我给你付钱了?”斐济问。
“三年了,这次我请你。”岑寂笑着说。
“谁去当工具人呀?”王冬冬左看看右看看。
“我今天托人带了支架来着……”叶川柏挠了挠头。
“快去放呀!”谷可可打了他一下。
“好好好。”
叶川柏让大家伙儿站好,摆好pose,自己调了调滤镜什么的后摁下了“倒计时10秒”,随后冲大家跑去。
“沈庭!”姜秋雪一只胳膊勾住自己的脖子。
“少爷~”岑寂一只胳膊拦在自己身前,沈庭向下看,他在比心。
“死男仆。”
沈庭笑了一下,伸出手和他一起比心。
众人也摆好了pose。
“茄子!”大家叫道。
“外面在放《起风了》……”王冬冬最先哭了,“起风了,咱们的高中生活也在今天结束了……”
“哭什么,明明是件好事啊,”李佳佳抹着眼泪,“以后再也不用早起,读书读到嘴巴子干,失眠了……”
“你干嘛说嘴巴子啊,我都快哭了你非爱让我笑。”严静湘又哭又笑的。
“哦~~~~女人哭吧哭吧不是罪……”谷司可抱住她们,眼泪夺眶而出。
“哎哟,哭什么啊都这么大的人了。”岑寂拍了她们的背一下,“看我!我就没哭。”
斐济看见他的眸底闪起荧光,唇瓣动了动,但也只是递过去一张纸巾。
“来来来,都再拍一张!”叶川柏叫道。
“刘平安呢?”沈庭问姜秋雪,“他人呢?怎么今天一直都没见过他?他不是说他今天来吗?”
“他说前几天被人打了,我也不太清楚,”姜秋雪说,“上次我问他怎么回家了,他说被人打了,在家里养身子。他说让阿姐别担心,好好高考,他也会高考、到时候一起上岸。”姜秋雪说,叹了口气,“可是他没来。虽然我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但他没能来高考,我也挺替他惋惜的。”
“你们家离的近吗?”沈庭抓了抓头发,汗水被他擦开,“回家问问,我也去找他问问。”
“还可以吧,不远,大概骑车二十多分钟就到了。”姜秋雪回道。
“快来拍照!”叶川柏拉住两人,沈庭和姜秋雪笑着被他推进众人的漩涡中。
沈庭和姜秋雪身高相当,姜秋雪又和他一起比起了“耶”。
“岑寂。”斐济叫了他一声,岑寂竖起了一根中指。
“……”斐济有些无语,伸手用食指轻刮着岑寂的脸颊——手指上还带着自己烙上的吻。
“三二一!茄子!”照片定格所有人灿烂的笑脸。
“到家了记得在沈家大院里说一声昂。”沈庭的眼圈红了。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姜秋雪抱住大家,泣不成声,“以后出去了也要相互惦记着,不准见了新朋就忘了旧交昂!” “一定!”李佳佳拍了拍她的手。
“沈庭,”姜秋雪和沈庭对视,沈庭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别忘记我们。”
别忘记我们。
“永远记得你。”沈庭立刻回道。
车窗的风儿拂过少年人被热泪润湿的脸庞,沈庭望着窗外离散的学生们。光芒打在少年们的肩上,折射起醉人的光晕。耳边仿佛仍有未散的呼唤,沈庭应声回望,却是车水马龙的人间。
好像再一回首,就会回到那个叶落成影,众人拉住自己,叫着玩笑中所取的小名。
沈庭低下头轻笑一声。
我们的青春也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