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裹着古怪的袍服,额处的诡异冕饰为长袍底下那张模糊不清的面容增添了无可名状的险恶气质。
夏明余辨认了一下,发现袍服的颜色无法言说,压根不在人类辨识的光谱范围内。
夏明余并没有看到祭司的面容,但直觉他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笑容。
信息不通过话语,而是像脑电波一样直接传入了夏明余脑中,“孩子,不用紧张。在这里,认知混淆是正常的。”
“过来吧——神圣的觉醒仪式即将为你开启,诡妙的图鲁之力即将为你降临。”
祭司遏制不住地激动和颤抖,他挥舞着手中过长的法杖,邀请夏明余走上阶梯。
夏明余犹豫了一下。
不都说教会是神圣、端庄、纯洁的吗?他怎么一条都对不上。
难道是他掉错了地方,从天堂教会被发配到了地狱教会?
上一世被人拐骗进失乐园的事迹历历在目,但祭司已经走进了教堂内部,夏明余心一狠,还是跟了上去。
踩上最后一层阶梯时,夏明余的神智猛烈地震荡了一下。一股来自身后……不,是头顶上方的、在极远又极近处的压迫感直逼着夏明余跪下。
夏明余单膝落地撑住,回头看到了一只巨大的金色瞳孔。它缀在呈出血红色的天空上,在夏明余望过来时,欣喜地眯了起来。
……太诡异了。
对视上的时候,夏明余就像同时看到了末世里所有畸形的怪物。
这一眼差点清空了夏明余的理智,夏明余忍了忍,好歹没有呕出来。
见夏明余十分抵触,那只金瞳委屈地垂落下去,啪嗒啪嗒地流下“眼泪”。
那眼泪像是流质的金属,又像是浓稠的绿色岩浆,汞一样地游荡过来,散发出腥臭无比的气味。
夏明余强撑起身子,努力抬起灌了重铅一样的腿,跪行着进了教堂内部。
进了那扇大门后,门外的金瞳、血红色的天空、腥臭的眼泪都不见了,夏明余长舒一口气。
……不知道别人的觉醒是不是也这么波折,反正夏明余是不想再经受任何惊吓了。
祭司站在高高的祭台上,面前是一钟大鼓,他用法杖敲击着嶙峋疙瘩的鼓面,半空中缓缓浮现出符咒般的荧光色漂浮物。
夏明余有种强烈的熟悉感,尽管他从未曾看清过,但这种感觉……
和谵妄梦境里一模一样。
漫长的、眼花缭乱的仪式后,鼓面上腾起了一只小小的蛹——这就是他的精神体。
夏明余有些麻木地想,这不会是一只扑棱蛾子吧。
但下一秒,祭司的话让夏明余彻底愣住——
“S级向导夏明余。”
“命运天秤的变数,末世残局的因果,无限轮回的牺牲。”
“无论是比大海更无垠的深渊,还是比群星更遥远的幻影,你都将以蜉蝣之身,承载亿万年的诡秘。”
“你准备好拥抱你的命运了吗?”
夏明余良久没有回答。
莫名地,他觉得他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话。
祭司道,“夏明余,你知道上一位S级向导的下场吗?”
狩猎工会的首领?那是S级大人物里最神秘的一位,夏明余迟疑地问,“……他怎么了?”
祭司额顶的冕饰微微晃动,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道,“现世的第七个S级,你是会维护现有的平衡,还是打破呢?我很期待你的抉择。”
依旧,一个眨眼。
夏明余置身于南方基地的中央跨桥上。
教会内的时间流速和现实并不相同,天幕已经黑了下来。
今夜下起了磅礴的大雨,放眼望去的灯光扑朔迷离,像一场沉醉不醒的迷雾幻境。高耸的建筑如同桀笑的庞大怪物,对他虎视眈眈地露出觊觎的嘴脸。
——S级。
夏明余在心中回忆。
末世第十年时,除了谢赫之外的五位S级,都已经殉亡——死于境域战争,死于派系争斗,或者单纯无法再承担S级带来的力量负累而自行了断。
而唯一活着的谢赫,声誉饱受争议,不再有容身之处。
——什么是S级?
——强大的疯子、英勇的战士、神秘的权力运行者、孤注一掷的殉道者、空搏命运的逆流者、如履薄冰的枭雄。
每条丰功伟绩,背后都预示着血淋淋的“不得善终”。
重活一世,夏明余只想安分守己地过好普通人的生活,将生存视为第一要务。
但命运如此诡谲莫测,将他孤零零地推到风尖浪口。未来未知的恐怖已经徐徐展开,而他无处可逃。
夏明余淋在这场血腥味的大雨中,浑身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