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团不理他。加快脚步往前走。
他还有一堆事情要考虑。
结果李微澜不依不饶地,个子高腿又长,没两步就把沈宜团拦下了,手扒拉着沈宜团的肩膀,“我叫你呢。你装听不见是不是?沈宜团不是你的名字。”
沈宜团回头,抓着李微澜的手狠狠一甩,终于忍不住发火了:“干什么!”
沈宜团很少很少发脾气。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有“生气”这种情绪。这是他不是他第一次对人发火?
沈宜团不记得了,他满头都是焦虑又崩溃的情绪,一向温和又明亮的眼睛,此刻暗沉沉地,沉默地盯着李微澜。
沈宜团一连串地问:“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
李微澜也火了,他脾气本来就暴,怎么可能不还嘴?
李微澜:“你朝我吼什么?!不就是不能出道吗?”
“原来你知道啊。什么叫‘不就是不能出道’吗?我跟你不一样,李微澜,你长得这么好,就算你只稍微练习一下下,都会有大把人哄着捧着你让你出道,而且你家不一般吧?泰和是不是还是你家的?你家的,大少爷!你家的!满意了吗?”
沈宜团无意中踩了李微澜的雷区。
他最讨厌别人提到他是谁谁谁家的小孩这件事。
因为根本不是。
只是个私生子而已。
名不正言不顺的,公司的人面对他的处境也很尴尬。
要说不尊敬吧,那倒也没有,世事难料,毕竟他姓李,日后的事情很难说。
可是要说真心实意地为李微澜好,那也是不可能的。
不上课?懒散混日子?胡作非为?漫无目的虚度光阴?再这样下去人生会烂掉?那算什么,只要他愿意就行了。
李微澜本人则是一直是过着没有归属感的日子。
爸爸不是他的爸爸,妈妈不是他的妈妈,李不是他的姓,住过的每一个房子都不是他的家。
小时候写同学录,那时候李微澜还没有现在这么乖戾,因此还略有一些朋友。
朋友给他写同学录的纸。
李微澜最讨厌的就是上面的“家庭地址”。
他有吗?住过的每一个房子,一旦徐真或者李宰平的原配发现了,他就一定要立刻搬家。
有时候两个大人没有及时找到地方给李微澜住,李微澜就要去麦当劳窝着过夜。
而且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有人来接他。
李微澜一般会嘻嘻笑着,在“家庭住址”那里写下:我是个江湖大侠,在江湖流浪,四海漂泊。
李微澜要是真的是个江湖大侠,手里配着刀剑的话,可能会抽出刀指着沈宜团,冷冷地说,“逆贼放屁!胡言乱语!受死吧!”
可是他不是。
于是他想尽一切办法攻击沈宜团。
李微澜讥讽地看着沈宜团:“所以还是不能出道,所以朝我撒气。你怎么不反思反思你自己呢?像你说的,要是你脸长到我这种程度,不早就出道啦?整容去吧,可能还有点希望。祝你成功,宝贝。”
他甚至还wink了一下。
眼睫毛扑闪扑闪的。
顶着这张脸说话,真是有够气人的。
沈宜团快被他气晕过去了。
平心而论,沈宜团长得完全符合当出道偶像的标准,皮肤白皙,整张脸的五官清秀且柔和,笑起来的时候还有脸颊肉,是妈粉很喜欢的那种长相,一看就觉得心软软又很亲和。
但是确实打不过李微澜的脸。沈宜团感觉不能在这件事上跟他绕,忍下了。
同时对李微澜的印象跌倒谷底。
他真是受够了,受够了。
别再跟自己说话了,求求李微澜了。
沈宜团心里很乱,今晚的心情起伏实在是过于难以言喻,他感觉心里累到极点。
看到沈宜团转身要离开,李微澜又急了,不让沈宜团走,但是说出来的话更让人生气了:“这就走啦?去哪里,赶着找医生动脸是吧。真抱歉,我没有这个需求,帮不了你……”
李微澜就是欠,明明一直拉着沈宜团不让人家走,磨磨唧唧地,又总是说这些话故意气人。
“啪”的一声轻响,沈宜团一巴掌扇到了李微澜脸上。
……所以被打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欧珀蛇骨耳坠亮晶晶的,随着李微澜的脸被打到一边去,在侧脸边缘微微晃荡。
李微澜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捂着脸。
慢慢地转回来,眼眶里已经有眼泪在打转,在光影下显得楚楚可怜地。
沈宜团:“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李微澜。”
李微澜捂着脸不说话。
沈宜团的声音轻轻地,还带着微微的喘气,更多是气的。
沈宜团仰头望着李微澜,看着李微澜一副疼得快要晕倒过去的样子,他眉头皱起来,“……你干什么,我没用力。”
李微澜不理他。
“喂。”沈宜团推推李微澜,“李微澜?”
沈宜团从来不会跟人生气,更不会跟人动手,这是第一次,莫名其妙一巴掌就盖上去了。
但是他确信自己没使劲。
真的。
不知道怎么就把人家扇得都流眼泪了。
沈宜团心里百般纠结,闭了闭眼睛,把一切的情绪都压下来,死死忍住,正想说点什么,感觉李微澜可能异于常人?对痛感也是,所以也许被打得很疼,不然也不会直接掉眼泪。
沈宜团始终眉头紧锁,还是打算说点什么。
结果李微澜突然就破防了,比沈宜团更失控,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对着沈宜团大声哭诉:
“沈宜团,你觉得我脑子有病那你扇我脑子啊,你打我脸干什么?”
李微澜像是委屈到了极点,捂着脸:“扇坏了怎么办?脸多无辜啊,惹你了吗?我的脸惹你了吗?!你去过博物馆吗?你知道我对脸的保护程度堪比博物馆里的文物吗?你这是在做什么?相当于破坏文物!你应该被抓起来!我要报警,用破坏文物罪把你抓起来。”
沈宜团:?
李微澜吸了吸鼻子,哭得可怜极了,泪眼迷蒙地掏出小镜子,小心翼翼地拨开欧珀耳坠,开始检查自己的脸有没有被划伤。
眼角还挂着眼泪呢。
桃花眼大概是很适合沾水雾的,哭起来简直我见犹怜,既漂亮又让人心软。
可惜长了一张嘴,永远在天马行空地胡言乱语。
李微澜一边检查一边抓着沈宜团:“你不许走,破坏文物罪,我要告你。”
沈宜团:?
一般人被打了不是打回来或者要求道歉的吗?报警也可以啊,哭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为什么哭的理由是在计较打的是脸还是脑子?
李微澜还在嘟嘟囔囔地委屈着,沈宜团理解不了,只能从兜里掏出纸巾递给他:
“别哭了。”
李微澜借过纸巾:“别以为我会原谅你。”
沈宜团心里说谁原谅谁?明明是你说话真的很过分。
但是沈宜团没说出口,他好像明白了,李微澜这个人,精神状态确实跟普通人有点点不同。很难跟他好好说话。
也没办法用常人的思维去理解他。
他感觉自己应该远离这种不稳定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