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结束,齐临渊和扶渡往祈元殿去。
齐临渊不受宠,连带着宫殿都分得偏,离靠近宫门口的福庆宫差了十万八千里,要走上好一阵子才能到,这也是为什么刚刚扶渡都跑得喘不上气来了,还是没有赶上给齐临渊送来箫,实在是不能怪他。
夜深了,紫禁城的夜永远都是这样的漆黑,除了打更宫人手中的灯笼,和各殿门口忽明忽暗的立灯,就再难找到什么光亮了。
特别是像祈元殿这样偏远的宫殿,更是越靠近就越暗——那里的宫殿少,打更的宫人也鲜少,道路两侧的宫灯也越来越稀疏。
往那里去,比别处暗一些也是正常的。
扶渡手里拿着一盏并没有多亮的灯笼,跟在齐临渊侧半步的身后,替他照亮眼前的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忽然得到了父亲的关注,喜悦之情难抑,使得齐临渊在宫宴上似是多喝了一些,现在安静得要命。虽然从前也不见他有多么活泼,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话少。
主子不开口,扶渡也就只能缄口不言。以至于这一路上两人都无言,寂静让本就漆黑的宫道更加骇人。
扶渡缩着脖子跟在齐临渊的身后,胆小的他全指着人高马大的齐临渊能在黑夜之中带给自己些许的安全感了。
只气这四皇子喝了酒便一言不发,气场叫人怪瘆得慌的。但饶是如此,扶渡还是愿意凑得近一些,至少齐临渊是他目之所及的唯一的活人,而这紫禁城里听说时不时就会冒出一些不是人的东西吓唬人,搞不好还要取人性命,叫扶渡想到这里就无端冒了冷汗。
但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突然间,一阵阴风乍起,吓得扶渡没忍住“啊——”的一下叫出了声。
齐临渊这才终于有所反应,转头看向扶渡,柔声问他:“怎么了?”
扶渡刚刚还在扭头紧张地盯着自己的身后,听到齐临渊的声音才回过头来,却一下子看着齐临渊出了神。齐临渊平日里对扶渡也算得上是体贴,但却从未见他对谁像现在这般温柔,大概是酒精的作用,叫齐临渊平日里那些伪装出的那些严肃都荡然无存。
齐临渊见扶渡没有反应,又低声问了一遍:“嗯?”
扶渡回过神来,收回自己没规矩的目光,低头答道:“没,就是被吓了一下。”
“那你走前边。”齐临渊刚刚也注意到了扶渡对身后的黑暗很是警惕,于是提出自己殿后。
但是扶渡却拒绝了:“多谢四殿下,但是这不合规矩,还是让奴才殿后吧。”
“这儿就我们俩,不会有人看见的,就不要纠结于所谓的规矩了。”齐临渊扯着扶渡的胳膊将他拽到自己身前,“你在前面举灯,我就站在你身后,不必害怕。”
看样子齐临渊是真的有些醉了,他没有对扶渡自称“本皇子”,他说的是“我”。
既然齐临渊这样坚持,扶渡也索性不再纠结,举着灯笼走在了齐临渊的前面。
但饶是如此,面前的漆黑也仍旧让扶渡惧怕。
小时候在家里,扶渡就总是被二姐扶涟笑话胆子小,不仅如此,二姐还老爱在晚上扮鬼吓唬他。
每当这个时候,大姐扶清就会把吓哭了的扶渡抱在怀里安慰,二姐还要跟在大姐的屁股后面笑话他。扶渡从大姐的颈窝偷偷探出头来看二姐,被二姐发现了,就会被回以一个鬼脸,于是将这个好哭鬼逗得笑了出来。
而这个时候,大哥扶江就会在一边笑话扶渡没出息。
三哥扶沃去世的时候,扶渡身为唯一的弟弟,要独自一人守灵堂。
但那时的扶渡却一点儿也不怕。他知道这里会出现的唯一的鬼魂,只会是那个把自己抱在怀里给自己吹箫听的三哥。
四姐扶沄起初担心扶渡会害怕,问他要不要自己向父母请命也来陪着他。
哥哥姐姐们虽然也担心扶渡会害怕,但他们是长兄长姐,没有给弟弟守灵的道理。
而扶沄虽然是女眷,但终归是扶沃的妹妹,要是她好生央求父母的话,说不定就会被准许留在灵堂陪着扶渡了。
谁成想一向胆小的扶渡居然拒绝了扶沄的提议:“我不怕,有三哥保护我,我什么都不怕。”
扶沄被扶渡一句话说出了眼泪,将小扶渡抱在怀里:“乖扶渡,好孩子。”
扶渡紧张地走在前面,因为齐临渊就在自己的身后,叫他短暂地对身后放松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