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扶渡还未入宫,尚且十三岁,还有个幸福的家。
扶家是泗北贵族,虽然近来泗北一国没落,但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扶家早年间就来了淮州做生意,在淮州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商贾。
可哪怕过得再幸福,不幸的事情还是会自己找上门。
扶家老爷扶木晖的亲妹妹扶木晔,被淮州的封王淮宁王齐兴野看上,想要强娶美人。可这齐兴野虽然是皇亲国戚,贵为淮宁王殿下,却是出了名的顽劣成性,终日花天酒地。听闻他还未婚配,陪房的丫头就已经换了好几个了,小妾也是娶了一个又一个。所以哪怕他承诺扶木晔嫁去是要做正房的,扶木晔也是一万个不乐意。
扶木晔是老太太老来得女,从小娇生惯养,老太太临终前将扶木晔托付给扶木晖,扶家又怎会眼睁睁看着扶木晔嫁给这种人。
可那淮宁王殿下到底是皇亲国戚,而扶家的生意做的再大也只是一介商贾,又怎么能与之抗衡?
好在扶木晖的大儿子扶江给出了个主意——能与淮宁王殿下抗争的,也就只有与他身份相当的人了。秦州的秦安王齐兴桓早年受过扶家老太太的恩,与扶木晔也算幼年相识,所以也答应帮这个忙,三媒六聘、风风光光地将扶木晔娶进了家门。
可这淮宁王齐兴野却因此怀恨在心,虽说一个女人而已,不至于让他放在心上,可扶家的做法却无疑是驳了他的面子。
而且他本就因顽劣不如其他封王受赏,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敢与秦安王一争的原因,扶家这次算是戳到他的痛处了。
户部的王鹏给淮宁王献上一计,于是淮宁王一纸状书,将扶家告上了朝堂。
扶家被诬告是泗北派来的奸细,一夜间灭了满门,只留下了一众女眷——扶张氏急火攻心、一命呜呼,姑姑扶木晔和长姐扶清因为已经嫁作他人妇逃过一劫,二姐扶涟和还未成年四姐扶沄被充为官妓。
然而没过多久,军营就传来消息,说扶沄年龄太小,未经人事,竟被活活折磨致死。而扶涟在扶沄死后没多久便随军去了边疆,自此下落不明。
而扶渡其实是被偷偷保下来的,扶张氏临死前亲手将他送去阉割,托人辗转送了宫里。他原是扶家最小的儿子,大小被全家人宠着惯着,却在一夜之间成了宫里的小太监,被迫长大,身上还背了扶家被灭门的恨意与为扶家平反的责任。
等到教训地差不多了,太后让老太监停下,问扶渡话:“你是哪个宫里的人?”
“回太后娘娘的话,奴才是太子宫里的。”扶渡答道。
这个问题他说不得谎,一打听就能知道的事情,他要是瞒着不说反倒引人怀疑。明明这事跟太子也没有什么关系,扶渡若是将他连累进来,哪怕太后今日饶他一命,太子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不过大概率太后是不会饶过自己的。
“在太子宫中过得不好?居然敢冒这个险来哀家面前晃悠,也不看看自己有几个脑袋掉!”太后冷哼道。
“不敢。”扶渡在雪地里重重磕了一个头。
“不敢?”太后反问道,“都敢穿成这样来哀家面前,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一旁的老太监立马有眼色的接话道:“是啊,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来脏了太后娘娘的眼,还偏偏挑了冬至这一天,好生晦气!”
“说吧,你究竟意欲何为?”果不其然,太后还是怀疑到了太子齐临沐的身上,哪怕那是他的亲孙儿。
扶渡不答,只又磕了个头:“奴才罪该万死,求太后娘娘责罚。”
“嘴倒是挺硬。”太后怎么可能依他,挥了挥手示意立在一旁的老太监,“既然问不出话来,那就打得他气也出不来。”
扶渡终于坚持不住了,身子一软就趴倒在地。不过老太监的竹鞭子却并没有放过他,反倒是更加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
扶渡的眼皮被抽到,痛得直落泪,却没有力气抬手去挡一下。
恍惚间,扶渡好像看到了母亲,她将自己抱起,轻轻抹去自己脸颊的泪水,告诉他别怕。
扶渡想问一句:“娘亲,你是来接我的吗?”
可是还没来得及问,扶渡就已经昏死过去。这样也好,扶渡想,这样就感觉不到疼了,等到一觉醒来,自己或许就已经在九泉之下与父亲母亲和哥哥姐姐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