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厂门的时候,下弦月隐在了墨绿色水杉的枝桠中,夜风清凉如水。
路牙子旁,有个熟悉的身影来回踱步,正对着微弱的路灯一页页翻着手里的小卡片,身上挂着一个耳机。戴月靠近她的时候,听到她嘴里叽里咕噜说着外语。
“迦易!”
李迦易从单词卡片中抬起头,看到了推着自行车的戴月。
“你怎么跑来了,吃饭了么?”已经到了夜里九点,戴月早就饿得肚子直叫了。
“看你一直没回来,过来找找你,她们说今天你们留下加班了,就在这等等。”李迦易将小本子和耳机塞进口袋,与戴月并肩而行。昏黄的路灯下,出现了两道细长的人影。
李迦易不知道戴月厂子里的电话号码,就亲自跑来了。问了一个准时下班的阿姨,那人告诉她,戴月被留下加班了,她就在外面耐心等着。
“快上车!我们回家。”
回家。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和这夜风一样,吹得李迦易身心舒畅。
又一次坐在了戴月身后,这次她将长裙向前提起,夹在了腿缝之中。一双皓腕爬上了戴月的腰间,捏着她的衬衫。
她听到了戴月肚子在抗议,咕咕咕叫个不停。
“厂里没留晚饭吗?”
“没有,你饿不饿?我带你去吃烤串?”戴月提议。
“家里煮了饭,回家就能吃。”李迦易在出来之前,早就将晚饭做好了。见她迟迟未归,担心她才跑来的。
“这么能干。扶好了,我要加速了~”戴月脚上的力道加重了些,自行车的速度提了起来,衬衫下摆从裤缝中被李迦易扯出了一些。
幸福从来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戴月觉得高兴。那个喜欢把沾着口水的零食塞她嘴里的小女孩,竟然有如此好的手艺,比自己做的饭菜可口多了。
"今天是你做饭的,就别跟我抢洗碗了啊。"
戴月总觉得,她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从李迦易来了家里以后,做了不少家务事。清晨一大早起来做早饭,家里哪里乱了脏了,总是第一时间清理打扫。
这会戴月在洗碗的时候,李迦易就在一旁接她擦净水的盘子,放进碗槽之中。好像不做点什么,她就很难安心在这个家住下去。
“迦易,你住在这里,会觉得不自在吗?”戴月问她。
李迦易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虽然和戴月已经多年未见,彼此之间隔着宽宽的岁月长河,可对于戴月,李迦易仍有小时候的亲近感。
“不会。”
戴月洗完了最后一个碗,把她拉到了客厅餐桌前,取来了一本封面发黄的相册。
翻到其中某一页,戴月指着其中一张照片问她:“你看看,这是谁?”
照片中,一名少女抱着一个戴着围兜的小女孩,指着镜头,引导她看向前方。两人站在绽放的油菜花田之中,身后是无云的湛蓝天空。
“是我们。”李迦易虽然记得戴月,却丢失了关于这张照片的记忆。
戴月拉着她的手,“迦易,其实我们很早就认识了,严格意义上来说,我还是你的长辈,你应该叫我一声小阿姨。那时候,你可黏我了,怎么现在长大了,反而生疏了呢?我把你接回家,不是因为抹不开你妈妈的人情,而是因为我真的喜欢你,和小时候一样。所以,你住在这里,就当作是自己的家,放松一点。就做你这个年纪该做的事情,学习、玩耍、吃好喝好,我把你带回来是照顾你的,不是为了叫你帮我干活的,知道吗?”
李迦易是个很有边界感的人,从物件摆放到生活作息,尽可能不去打乱戴月原有的节奏。正是因为这种边界感,让戴月觉得心里不舒服。
她想讨戴月的欢心,不可否认,她有私心,和与李浅一起住相比,她更喜欢戴月。所以,她尽可能做得好一点,不想让戴月对她生厌。
“嗯,知道了。”
表面无波无澜,心里却早已被撩动了沉寂的心弦。客气和距离感在戴月耐心的劝说中一扫而光。放松下来,她忍不住去抓小腿,方才在室外等着的时候,被咬了好几个蚊子包。
戴月取来花露水,“来,把腿抬起来放我身上。”
那只灵巧的、漂亮的、修长的手,沾着清凉的花露水,覆在小腿的红肿处,仔细揉捏。戴月的掌心很温暖,和着花露水,让李迦易感到冰火两重天,身子不由自主地震颤了一下,白皙的手指绞着裙摆。
到底是因为腿上带来的触感,还是眼前那回家后被多解开一粒扣子的衬衫中泄露的春色?她端起餐桌上方才未喝完的橙汁,一饮而尽。
那些以为遗忘的记忆不受控,坦坦荡荡地,钻进脑海里。三岁的李迦易在床上盯着戴月的某个部位,问她:“月亮,为什么你这里鼓鼓的?”
戴月揪着小被子转过身,骂她:“小色狼。”